“一身望绝壁之澹定,四面临巨涛之从容。”

    康孟祥对之大为赞叹,他说:“大绝之于大望,不过一念之间,一线之隔。于绝仞巨海之前不作色、不失色,龙首离我佛近矣!”

    陈冲听闻康孟祥此言,想到田豫曾经也是如此回答,心中不由隐隐作痛。年轻人已死在了龙首原,而自己却还活着,世道是多么残忍啊。

    他无心再与康孟祥多言,胡僧显然也看出这点,又寒暄了几句,便不再多言。天子转而插话说:“先生还没见过我儿吧,不如随我去看看。”

    陈冲微微颔首,两人随即领着十来个侍卫,走到亭后的寝宫内。

    走到寝宫侧殿,沿路的宫女都向他们行礼,再开门,陈冲见一名老宫女正受两名少女簇拥着,抱着一个不大的婴儿,显然这就是皇子刘岐了。而在殿中央,有两名衣着富丽的女子,正跪坐在蒲团上,对着殿中的经文念念有词。陈冲认出来,在左的是董贵妃,在右的乃是万年公主。

    陈冲看向这个孩子,此时正熟睡着,虽然衣食无忧,但面孔仍然有些发皱,可看着非常乖巧,脸上透露出富有生机的红色。陈冲祝贺刘协说:“陛下,殿下面带福相,想必以后定然会平安长寿。”

    刘协笑笑,忽然说:“先生今日来贺,只为说这些而来吗?”

    陈冲一愣,随即以炯炯目光注视刘协。孰料刘协毫不避让,继续说道:“近几日来,宫中侍卫对我颇多呵斥,应当是先生的意思吧。”

    陈冲微微颔首,澹然说:“建平将军公然割国家咽喉之地,所害深远。我于牵君从长计议,是害怕宫中有变,故而加强侍卫,以全陛下。”

    刘协说道:“宫中有何变?”

    陈冲说道:“民间广有传闻,说陛下欲杀我与玄德,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刘协反问道:“我亦听说,民间广有传闻,说先生与大将军觊觎神器,欲取我而代之,不知先生以为如何?”他顿了顿,对陈冲字句说道:“先生若还有辅左的意思,则尽力辅左;若不欲辅左,就求先生垂恩,放我离开吧!”

    陈冲忽而有些恍然,他现在才发现,七年前救驾时,得见的那种稚气面孔,如今也变得愤怒与棱角分明。他也注意到,董贵妃得闻他的言语,全身微微颤抖,念经之声也衰微下去。

    他有些意兴阑珊,两人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已经无话可说了。陈冲只能在心中悲哀地想道:自己并不能成为他的臣子,也做不了谁的臣子。于是他拱拱手说:“那陛下好好保重吧。”他看了一眼在一旁紧咬嘴唇,面色惨白的董贵妃,内心同情这位年轻母亲,又说:“请殿下安心,无论弘农如何,建平是战是降,我都不会牵连家小。”

    这位年方十七的少女停下诵经,目光与陈冲触了一下,随即又转瞬分开,显然不知所言,只能抓着自己的袖角,低头看着殿上的砖石。

    陈冲叹了一口气,对刘协致歉道:“在弘农之事解决前,还请陛下不要随意出宫。”继而转身踏步离去,天子与贵妃都留在殿内,目送其离去。

    过走道的时候,一个宫女见陈冲路过,借靠近陈冲之际,把一个东西塞到他手里。陈冲一惊,他看那个宫女,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不知有何用意。东西握在手上,好像是卷成一团的绢,他怕被人看见,连忙攥在手里。

    他出来后,勉强与人寒暄了一番,就撇开大家,径直出宫去了。上了马车,呼唤侍者挥舞鞭子急忙前行。他在摇摇晃晃的车上,才把攥了一手汗的绢给打开,看见上面写了数行娟秀的小字,仔细看,上面写着:

    “府深千里草,欲卿不得生。垂恩怜王室,妾情唯存身。”在绢尾的署名是“万年”。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陈冲读完颇觉意外。万年公主写这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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