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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翊钧顺着范礼安的话音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他微微躬着身子,欧罗巴式的粗壮眉弓蹙起些许,配合着他那平滑的前额以及椭圆形的脸显得异常和善。

    这种温驯姿态的和善在现代那些“上帝子民”中是少见的,有信仰的人是多么伟大,为了传播主的福音,竟然能抛弃人类本性中对无知的高傲,变成一个尽力使自己看起来顺心顺意的小国使者。

    “好得很,好得很,朕知道了放血,自然也要听听止血。”

    朱翊钧笑着打趣道,

    “放血既然承自罗马东周之时,不知止血是否也出自罗马先贤之法呢?”

    范礼安见皇帝饶有兴致,立刻积极地解释道,

    “帕雷止血共有二法,一法传承于罗马,另一法乃帕雷自创。”

    “在帕雷之前,欧罗巴各国处理战场伤员的方法是‘火燎法’,即利用开锅的油脂或烧红的烙铁贴在创伤处,通过结痂的办法达到止血的目的。”

    “因此受伤士兵们除了要忍受伤痛,往往还要忍受生不如死的灼痛感,每次用火燎法处理过的伤员,都会痛苦地呻吟几天,多数人熬不过几天便会痛苦地死去,以致许多伤员宁肯拒绝治疗,也不愿惨遭那可怖的火刑。”

    “帕雷见此情状,为免伤员受此烙灼之苦,便尝试以罗马古方——将鸡蛋蛋黄,玫瑰花油还有松节油混到一起,涂抹到伤员的创口之上,以此不但使伤口结了痂,而且成功地避免了感染。”

    从现代科学的角度看,这张“罗马古方”中真正起作用的是松节油,松节油里的蒎烯成分在现代的烧烫伤药膏里仍然起着不小的作用。

    “看来罗马先贤与我中国医士是心有灵犀。”

    朱翊钧笑道,

    “松节油在中医古籍之中,亦有活血通络、消肿止痛之用,殊途同归,此法甚好。”

    范礼安忙道,

    “是,若论药石性理,天下之国无可及中华者,臣着重想为皇上引荐的,是帕雷的第二种自创方法。”

    范礼安一面说,一面掏出一把令朱翊钧十分眼熟的、近似于现代外科手术工具的“鸦喙钳”,

    “此法名之为‘钳夹止血法’。”

    朱翊钧笑道,

    “这真是闻所未闻。”

    张诚见状,忙又上前从范礼安手中接过鸦喙钳,再递到皇帝手中让其打量细看。

    范礼安解释道,

    “这把钳子乃帕雷自创于嘉靖三十一年,通过它可以拉出伤员的动脉,用缝线扎住血管末端,以此彻底封死血管。”

    “尔后再给伤口清创,按照缝衣服的手法,给伤员的创口进行缝合,具体而言,就是用镊子夹住弯针进行缝合,弯针刺进伤口之后,自动就会从另一端钻出来……”

    范礼安一边解释,一边比划。

    朱翊钧始终保持着一个温和而鼓舞的聆听式的微笑,丝毫没有责怪范礼安的无礼,就是当年康熙请传教士教授几何证明题,也没有朱翊钧此刻这般乐于求知。

    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皇帝的一力支持,这种顺利沿用到五百年之后的外科缝合术,在万历十六年的大明根本无从应用。

    果然,范礼安的科普才告一段落,张诚便疑惑道,

    “人之皮肉竟也能被穿针引线?”

    范礼安回道,

    “自然,人体的组织肉芽是可以再生的,如果伤口组织被针线重新结合,那肉芽组织很快就会将伤口填补完整。”

    朱翊钧笑道,

    “倘或这法子在欧罗巴战场上推而广之,那必然是一等一的好法子了。”

    范礼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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