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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朔,岁之首也。

    元会历来尤受天子百官之重, 是以数月之前, 祠部尚书、太常寺便在本部操劳起来。撇开太常寺不说, 祠部隶属台阁,元会所需一切预算皆由度支尚书顾曙核算清楚,凤凰四年历经两场大案,府库一时间稍显宽裕,遂此间并无半点讨价还价之举, 度支部很快从财政中划拨出元会所需钱财, 众人各司其职,一派忙碌, 到底是一年之始的要会, 于百忙之中,竟有那么些喜气盎然的气象,入秋以来的紧张莫测被人不觉抛于脑后。加之今年有各地使者觐见,更显隆重,凤凰五年的元会自然比往年要费心许多,不过如此可图热闹祥和, 倒也十分称百官心意。

    元会当日, 雪已住, 并无先前众人所担忧的日蚀之象,众人一壁盛赞大司徒远见之明,一壁道不尽天家祥瑞。

    夜漏还未到十刻,群臣已集, 庭中火盆大燃,百官依礼上贺,有太常在一侧曰“起”,又贺皇后,待回来,便自云龙门、东中华门进入,前往东阁就坐。漏未尽七刻,百官及接收贺礼的郎官以下至各地计吏皆入立其次,守执陛卫的禁军则倚着四周轩阁成仪卫静候一旁。

    五刻前,谒者、仆射、大鸿胪各自奏群臣就位定立,等那夜漏滴尽,侍中奏警卫宫禁的外办官员,钟鼓乐声既起,天子缓缓而出,百官皆拜伏称颂,英奴略扫一眼,心底哂笑,这场面他自是见得惯了,早麻木不觉,脑中想的却是倘无上年两件大案,宫中怕是连元会都要办不起了。如此一想,再去看那一众人,天子面上更是几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太常这边引英奴升御座,一旁掌礼官则赞颂“请天子登王座!”那边钟鼓随即停了下来,百官窸窸窣窣起身。只见大鸿胪跪地朗声高奏道:“请朝贺!”众人便厥角稽首,口中整齐划一颂圣,英奴面上一直挂着淡然笑意,耐着性子等百官按官品高低一一上前来说着年复一年的陈词滥调,如此反复跪拜、称圣、饮酒、再拜,终等到可入内殿歇息片刻,英奴略觉疲乏,耳边似仍轰鸣作响,此刻被那雅乐扰得心头烦闷,不由想到书上典故,暗叹朕也真是只想听那靡靡之音……

    待他再度出来,百官藩王使者皆已献过祝酒,唯剩侍中、中书令、尚书令三人要到最末成行,待侍中朱毓、中书令张蕴各自上殿上寿酒礼毕,众人目光一时聚集到年轻的尚书令身上,因今日有各大州郡使者在场,许多人早于两年前的钟山事变便听得乌衣巷大公子名由,此刻但见真身,不免要多察看一番:尚书令面部轮廓自有几分类似先太傅,只是那眉眼唇角走势呈傲雪欺霜之态,同太傅的不怒自威比起来,更见几分凌厉,但此刻,尚书令成去非神情平静,迈着冉冉的步伐,走到御座前,撩袍跪奏道:“臣成去非奉觞拜上千万岁寿。”

    那些使者中有年纪稍长,曾随本州大人有幸前来中枢奏事的,因见过故去太傅本人,见眼前情状,不由赞叹尚书令神姿夺目,自有其父遗风,邻座就近者不由私下窃议几句。等百官酒行过,太官令跪请具御饭,又有大司徒持羹,大司农丞捧饭,一并交与持节,群臣才开始真正就席进食。

    如此繁文缛节告一段落,官员们自松下一口气,横竖可放口大啖,不过京官们自是习以为常,那些个使者计吏则多显拘束。又因建康中枢对江左范畴之外各大州郡靠军功上位的刺史都督们向来不屑,此刻见着眼前这些个小家子气畏头畏恼的穷酸使者,更是正眼不甩,自顾说笑饮酒,手底动作大些,竟溅出些酒汁落到邻座徐州刺史遣来的主薄身上,主薄这身特意新换的衣裳登时湿了一块,见作俑者浑然不觉,也不好发作,主薄这片坐的皆是各地使者,因他坐位靠边,与京官们相邻,徒遭此灾,唯有忍气吞声。

    众人一盅一盏地彼此敬酒闲话,热闹非常,不知何人起头,说起服散之事,这边主薄离得近,云里雾里听了半日,心底不由冷嗤。又过一阵,有一年轻子弟手中正把玩着白玉酒杯,与坐在一旁的另一人谈起《易》来,渐渐两人似是意见不合,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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