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圣,一会儿意态萧索似野僧,一会儿眯眼抚须会心而笑,一个自顾自点头,好像偷听到了搔痒处的奇思妙语。

    最后老秀才又让封姨将那个陆尾请来火神庙叙旧。

    加上封姨,陆尾,老车夫,三个骊珠洞天的故友,再次重逢于一座大骊京城火神庙。

    老秀才瞥了眼那个从大骊皇宫赶来此地的陆氏老祖,将一坛百花酿收入袖中,抓起桌上最后一点炒黄豆,放入嘴里细嚼慢咽,缓缓起身,对那个老车夫说了一番盖棺定论的言语,“以后你别想着从真武山那边出入了,不然只要被我知道一次,我也不找你的麻烦,我只找真武山说理去。”

    老秀才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胸口,“我说的,就是文庙说的。真武山那边如果有异议,就去文庙告状,我在门口等着。”

    老车夫如释重负,还好,文圣没有太过欺负人,以后自己大不了从风雪庙那边出入人间。

    老秀才看着那个刚刚跌境的陆尾,“回了中土神洲,你帮我跟陆升打声招呼,以后去占星台的时候,别走夜路,别说我在文庙那边有啥靠山啊,对付一个陆升,犯不着,不至于。”

    老秀才翘起大拇指,指了指天空,“老子在天上都有人。”

    符箓于玄,合道星河。

    我跟白也是好兄弟,于老儿又与白也是一场过命的交情,那么我就跟于老儿是挚友了。

    至圣先师为何亲自为于玄合道一事开路?

    当然是符箓于玄无愧“符箓”二字,当初跨洲驰援白也,于玄老儿舍得一身道法、百万符箓不要,也要掺和那场乱战。

    同时文庙对中土陆氏是不满的,只是有些事情,陆氏做得既含糊又巧妙,处处在规矩内,文庙的责罚,也不好太过明显。

    天有于玄,陆氏在地,这才是真正的寄人篱下!

    老秀才的威胁,听上去很撒泼很无赖,像是开了个不痛不痒、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是陆尾一点都笑不出来。

    一个好脾气的好好先生,教不出齐静春和左右这样的学生。

    一个只会装腔作势的读书人,教不出崔瀺、陈平安这种人。

    一个学问不够的儒家圣贤,不会在名声不显时,就让刘十六主动投入门下。

    更不会有白也、白泽这样的朋友。

    老秀才越说越气,气得双手叉腰,对那两位破口大骂。

    “好好跟你们讲理的时候,偏偏不听,非要作妖。”

    “非要摁住你们脑袋的时候,才愿意听道理,说人话。”

    “我那关门弟子也就是脾气好,不然换成我……算了,我本事太低,面子太小,今儿就不撂狠话了,不然白白给你们看笑话。”

    老秀才转头望向坐在花棚石磴上的封姨。

    封姨满脸幽怨,拍了拍心口,怯生生道:“呦,轮到骂我了?文圣随便骂,我都受着。”

    老秀才有些难为情,搓手道:“哪里哪里,这不是说得口干舌燥了,来壶酒润润嗓子呗。”

    封姨笑道:“文圣还是直接骂人更爽利些。”

    酒水好喝却难骗。

    已无半点心气的陆尾,只是与文圣打了个道门稽首,便默然离去,就此远游中土神洲,重返陆氏家族。

    这位陆氏老祖,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再踏足宝瓶洲了,是非之地,苦手太多,先是齐静春,又有陈平安。

    老秀才喝了个微醺,散步走出火神庙,到了祠庙门口那边,突然停步,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那位凡俗夫子的老妪,既是火神庙的门房,也是庙祝。

    老妪身形佝偻,轻声笑道:“文圣收了个好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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