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说道:“那就让米裕去北俱芦洲,太徽剑宗,或是郦采剑仙的那座浮萍剑湖,两地都需要一位剑仙供奉,又不用米祜如何厮杀。将来具体去哪里,让米裕自己挑选。”

    米祜疑惑道:“为何不是去你的山头?”

    陈平安摇头道:“我有一大堆旧账在身,米裕就算离开了倒悬山,到了落魄山,还是没几天安稳日子的,没必要。”

    米祜却说道:“那就让米裕去你那落魄山担任供奉,敬香拜挂像上谱牒的那种。”

    陈平安无奈道:“米大剑仙你是敞亮人,那我就与你说些敞亮话了,若只是买卖,傻子才会拒绝一位剑仙供奉,我正是将你弟弟当做了朋友,才不让他去宝瓶洲趟浑水,在那与剑气长城香火情最多的北俱芦洲,米裕的身份,就是一张最好的护身符,其余八洲,都无此好处。”

    米祜说道:“唧唧歪歪像个娘们,米裕就去宝瓶洲落魄山,少废话,你我说定!”

    好好与你米祜大剑仙讲理,还骂人是吧?

    陈平安刚要说几句“中正平和”的言语,不曾想米祜这位大剑仙,神色郁郁,已经低声开口道:“我那弟弟,总觉得是他丢了我这兄长的脸面,那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他这兄长,侥幸练剑资质不错,此生唯一擅长事,就是练剑,那么他都已经成为一位玉璞境剑仙,又岂会丢脸?岂会被整座剑气长城看笑话?所以到底是谁亏欠谁,还想不明白吗?我米祜,此生唯恨剑道境界不高,跻身仙人境都要磕磕碰碰,一直无法让人不笑话米裕。”

    陈平安摘下腰间养剑葫,喝了口酒,轻声劝道:“这些心里话,与米裕当面说更好啊。”

    米祜摇头道:“算了。心里话就搁心里,真要见了面,反而说不出口。”

    话已至此,陈平安就不再劝什么。

    米祜突然开始大骂:“一帮连娘们到底是啥个滋味都不晓得的酒鬼老光棍,也好意思笑话我弟弟,笑他个大爷,一个个长得跟被车轱辘碾过似的,能跟我弟弟比?这帮光棍,瞧见了娘们的大胸脯大腚儿,就挪不开眼睛的可怜玩意儿……”

    陈平安转头望向米祜。

    你米祜好意思说别人?

    米祜到底是大剑仙,一下子明白了年轻隐官的眼神意思,改口道:“有些人,不是光棍胜似光棍。我来之前,听说有人与阿良在谢姑娘的酒肆喝酒,没花钱。还听说谢姑娘今儿生意开张后,眉眼含笑,容光焕发,好像变了个人。”

    陈平安报以微笑,假装听不懂,在心中默默掏出一部小账簿,把这笔账记在了这位米大剑仙的弟弟米裕头上。他娘的一定要寄信回落魄山,让米裕在落魄山折腾一整年的镜花水月,不赚够一大笔谷雨钱就一直扣押在山头。

    两人走到了一座剑仙私宅附近,名为种榆仙馆,正是那座地基不寻常的宅子,旧主人剑仙,炼化了一块明月飞仙诗文牌。只是私宅已经荒废多年,剑气长城不在城内的剑仙宅邸,大多如此,剑仙身死,若是嫡传弟子也都一并战死,彻底断了香火之后,就沦为无主之地,会被隐官一脉按例收回,租赁或是转赠给新的剑仙。

    比如太徽剑宗的私宅甲仗库,就是凭借战功换来的,而女子剑仙郦采到了剑气长城,先是租下了剑仙遗留的私宅万壑居,结果她眼馋周边那座通体由一块仙家碧玉雕琢而成的停云馆,愿意以一个天价花钱购买下来,但是避暑行宫一开始没点头,毕竟不合规矩,把郦采气得不行,直接飞剑传讯年轻隐官,把陈平安骂了个狗血淋头。

    后来战事吃紧,神仙钱急缺,陈平安就让董不得去通知万壑居,只要价格再翻一番,就可以买下整座停云馆。

    后来桂花岛渡船到达倒悬山,其中就有玉圭宗姜氏托运而来的一箱箱雪花钱。

    米祜停步,因为远处有人御剑而落,看样子是来找身边的年轻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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