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髯刀客有些为难,人心鬼蜮,笑脸魍魉,世事难料啊。

    若是真有神诰宗弟子愿意来此,哪怕只是一个二三境的外门修士,都可以证明古宅伥鬼男子和树鬼女子的清白。

    神诰宗作为宝瓶洲道家执牛耳者,又有一位天君作为定海神针,说句不太厚道的话,哪怕是个打扫山门阶梯的杂役弟子,恐怕说话比外边小门派的掌门还要管用。

    在场四位,虽然大战告一段落,可仍是不敢有丝毫分心。

    尤其是窃据古榆祖树木芯的绣楼女子,在此之前,一直被古宅男主人保护得很好,这场大战,却被大髯刀客砍断无数根须,更被那把桃木剑惊吓得不轻,虽然内心深处,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当这一天当真到来的时候,仍是让她惊慌失措,只觉得自己永远是夫君的累赘,心中愧疚,愈演愈烈。

    她心如乱麻。

    百年如此了。

    就在此时,二进院落那边,出现两道声势惊人的强大气息,一人身穿道袍,从天而降,不知为何,不是直扑绣楼,而是选择落在那边。虽然之前古宅男女就听闻那边的打斗动静,但是委实大敌当前,忙着应付大髯刀客,实在是无暇分心去一探究竟,只当是身为婢女的老妪,已经恢复清醒,正在阻拦潜入古宅的阴险小人。

    然后很快就有淫祠山神和白鹿道人,来也匆匆,去更匆匆。

    更说着什么“本命飞剑”和“剑仙”的怪话,像是遇上真正的山上神仙,根本不敢出手,就急忙撤退远遁。

    大髯刀客轻声道:“小道士,去瞅瞅。”

    道士张山愣了愣,虽然大髯汉子说得云淡风轻,但是眼神透露出的意思,却是要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年轻道人说不出话来,心情激荡,又悲凉。

    庆幸自己终于遇上了同道中人,愿意不惜性命,除魔卫道,在龙潭虎穴亦是气概如旧,这正是他这辈子最渴望成为的人物,悲哀的是自己总是这般无用,碌碌无为。

    年轻道人没有说话,默默驾驭桃木剑从绣楼掠回,接在手中,靠着腿上神行符最后一点时间,转身疾走。

    院中持剑男子皱眉深思,不知那边的变故是喜是忧。

    难道是神诰宗真的派遣门内弟子下山至此?

    女子担忧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此番大战更像是一通催命鼓,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缓缓向前,被青色衣裙和高大绣楼一起遮蔽的庞大身躯,第一次显现,二楼美人靠被当中破开,像是站在巨大树墩上的女子倾斜落在院中,身后是一大截横斜在空中的苍老树根。

    她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扶住男子脸庞,咿咿呀呀,她只恨自己无法言语。

    男子轻声安慰道:“莫怕莫怕,说不得真是宗门派人救援来了。”

    大髯刀客见此情景,叹息一声,长刀拄地,心想眼前夫妻二人,哪怕真是心思歹毒的鬼物,可这份情意,做不得假。

    陈平安在吓退淫祠山神和白鹿道人之后,便捡起那颗甲丸圆球,收入方寸物当中,然后悄无声息地赶到三四进院子的游廊,随时准备驾驭两柄飞剑分别杀敌,十五去瞬杀那名持剑男子,初一负责去拖延、耗死树魅女鬼,但是在陈平安刚要让两柄飞剑掠出养剑葫的时候,发现大战停歇,双方暂时没有拼命的意思,陈平安听着那名古宅男子好似真情流露的肺腑之言,便有些吃不准真伪,于是开始屏气凝神,默默站在一根遮蔽身影的廊柱之后。

    当大髯刀客让道士张山离开的时候,陈平安略作思量,脚尖一点,身形拔高,然后踩在廊柱之上,往三进院子弹射出去,身形在抄手游廊的高处,一闪而逝,双手在前方横梁上轻轻一拍,身形往上好似游鱼浮水一般,从中顺畅穿过,很快就从三进回到二进院子,飘然落地,站在原先住处的厢房门口,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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