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四方,尸山血海,满地神祇的残骸,能够堆积成山。那些大妖的妖丹,能够一次性串成糖葫芦,吃起来嘎嘣脆。那些化外天魔的身影,遮天蔽日,一剑摧破。

    所以齐静春再次找到她后,她仍是不愿点头。只是齐静春这么会说道理的圣贤,都无计可施的时候,齐静春重新收回了那一抔光阴-水,在廊桥上轻轻倒入龙须溪水,那些画面缓缓流淌,从为了送信身形匆匆的少年陈平安,最后回到在神仙坟里、祈求娘亲身体平安的孩子陈平安。齐静春在倒水的第一时间,就决定不再坚持说服剑灵。

    他开始走向廊桥一端,恰恰是他大失所望的最后关头,有一句无心之语,总算略微打动了铁石心肠的剑灵,“我们都对这个世界很失望啊。”

    剑灵不动声色,那抔水即将全部融入溪水,最后一幕是孩子在泥瓶巷与父亲告别,“爹,我五虚岁,是大人啦!”

    剑灵望向那个背影,说道:“让他走一趟廊桥,如果他能够坚持前行,我可以考虑。”

    齐静春震惊转头,随即开怀大笑,使劲点头,“我相信陈平安,请你相信齐静春!”

    男人大步走下廊桥台阶,两只大袖子晃得厉害,仿佛里头装满了齐静春的少年时光。

    剑灵被少年一句问话打断思绪。

    少年小心翼翼问道:“既然是齐先生的老师,那我们能不能不打?”

    剑灵松开手中的雪白荷叶,它先是飘向高空,然后一瞬间变得巨大,足足撑起了方圆十里的广阔天幕。

    她摇头道:“为了齐先生,你必须要打这一架。”

    陈平安挠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跟齐先生有关,你又这么说了,我相信你……”

    少年停顿片刻,眼神坚毅,凝视着高大女子,咧嘴笑道:“打就打!”

    她会心一笑,转移视线,望向那个还在拖延的老头子,为了解开绑缚卷轴的那个绳结,就花了大半天功夫,这会儿还在嘀嘀咕咕呢。

    “我曾经只知道躲在书斋里做学问,错过了很多,走出功德林后,就想要尝试一下以前不敢想象的生活,比如痛快喝酒,跟人粗脖子吵架,吃辛辣的食物,光膀子下水游泳,就这么一路走过了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的名山大川……”

    她打趣道:“文圣老爷,还没完呢,脖子横竖挨一刀,嗯,是一剑,你这么拖着毫无意义。”

    老人悻悻然道:“我这不是等着你们俩改变主意嘛。”

    她眯眼冷声道:“老家伙,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老秀才呵呵一笑,“老家伙?”

    她笑容愈发温柔,“我记下了。”

    老人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打就打,谁怕谁。真以为我打架不行啊,那只是对比我吵架的本事。”

    老秀才总算解开绳结,手腕一抖,那幅画卷啪一声,横向铺展开来,斜斜坠向地面,老人一手持画卷这一端,这幅山河长卷是真的长,瞬间铺面了水井四周的地面,陈平安先前想要挪步,被高大女子按住肩膀,让他不用动。

    胆大包天的李宝瓶干脆就蹲在地上,仔细观摩起来,不忘伸手这里戳戳那里点点。

    加上站在老人身后的少年崔瀺,此时帮老秀才捧着行囊。

    老人轻喝道:“收!”

    依旧是老水井这边,蹲在地上研究那些山山水水的李宝瓶蓦然惊醒,铺在地上的画卷没了。

    而且小师叔和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女鬼姐姐,以及先生的先生,她该称呼为师祖的老人,一起消失不见了。

    她抬起头望去,恢复成了一支卷轴,安安静静悬停在空中。

    少年崔瀺对此并不感到奇怪,站在原地乖乖捧着行囊,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愤懑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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