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夏正,毛海峰每每憋闷之时便拿他泄愤,早已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夏正当真身怀义骨,即便饱受折磨,依然劝慰毛海峰,再给胡宗宪一些时间。

    他并不知道,就连胡宗宪自己也放弃了。

    众口铄金之下,胡宗宪终是放弃了多年精心营造的大局。

    他十几封文书都没有应答,偏偏这一封很快见效。

    这篇文书毫无文采,行文字数也仅仅是前面的几十分之一,大体来说就十几个字——

    汪直罪大恶极,臣诱贼上岸,理应问罪处斩,以平东南。

    此书一上,皇上立刻驳回了积压众多劾胡宗宪的文书,并下旨表彰赏赐胡宗宪。沸沸扬扬胡宗宪通倭一事终于告一段落,胡宗宪也没了继续呆在北京的意义,在这里遭够了折磨,动身返浙。

    未时,宫阙凉亭,严嵩同之前每一天一样,再次上好了香。

    时过境迁,多少年来,许多人来了,许多人走了,不变的永远是这一幕。

    嘉靖与严嵩之间,早已超出了君臣之谊,是一种唯有相处多年的信任与默契,一种在时间积淀之下的情感,我懂你的好,你也知道我的坏,我们互相习惯于此,也许会有摩擦,但我们已经学会了相互包容。

    上好了香,严嵩才幽幽道:“陛下,宗宪走了。”

    “嗯……”嘉靖似乎疑问道,“王本固与胡宗宪之间,朕是不是信错了人?”

    严嵩对于嘉靖的每个语气,每个表情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通常皇上问你问题的时候,他早有了答案,而提问的意义从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探探你的脑子能否跟上他,你又是否死心塌地。

    “老臣以为,陛下心中自然明朗。无论是胡宗宪还是王本固,都只是凡世的缩影,各执己见,陛下谁都不会信。”

    嘉靖一声轻笑,摇头道:“东南啊,将不剿匪,匪欲归顺,你说这是不是异相?”

    “东南由胡宗宪全权统管,臣一向不过问,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朕也习惯你装糊涂了,择日处斩汪直便可。”

    “陛下,汪直在狱中血书《自明疏》一文……”

    “不看了。”嘉靖随即起身。

    “是。”

    嘉靖走后,严嵩默然坐下,拿出了这封血书——

    【窃臣直觅利商海,卖货浙、福,与人同利,为国捍边,绝无勾引党贼侵扰事,此天地神人所共知者。夫何屡立微功,蒙蔽不能上达,反罹籍没家产,臣心实有不甘。】

    ……

    【如皇上仁慈恩宥,赦臣之罪,得效犬马微劳驰驱,浙江定海外长涂等港,仍如广中事例,通关纳税,又使不失贡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