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家门。

    这被他们挂在嘴边、总是唾弃辱骂的叛徒,此时正浑身是伤地软倒在昆仑山脚处,蜷缩在一株已经枯老死去的桃树下,四肢冰冷。

    像是一只流浪了千万里的小狗,伤痕累累地回到家门口,却无法进去,只能在门口手足无措地徘徊眺望。

    没有惊喜的欢呼,没有温暖的热水澡,更没有人为他温一碗粥,把他抱进怀里,说,山高路远,这一路你辛苦了。

    他只能像是小偷一样,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在昆仑山脚,闻一闻顺着夜风,从昆仑上飘下的桃花香,听着等着火冷灯熄。

    “恭喜宿主已完成所有任务。”

    谢纾仰头看着在他眼前跳跃出的一行大字,一双眼睛如漆墨般无光无芒,死寂沉沉。

    他的头无力地歪着,脖颈处缠绕着几根鲜艳的红色丝线,如钢丝铁网一般勒进他苍白脆弱的脖颈中,血珠顺着锋利的丝线坠落在无声无息的夜色中,他过了好久,才从鼻腔间挤出丝奄奄一息的疑问,“……我完成了?”

    “是。”

    谢纾靠着桃树,虬曲的枝桠凹凸不平,硌得他后背生疼,他重复地问道:“……不用再去杀不该杀之人了?”

    “叮,订正一下。您杀的这些人在未来都会成为十恶不赦之徒,杀妻夺子,作奸犯科数不胜数。您不应该因为他们还年幼而放过他们。”

    “……”

    他疲惫地靠在小桃树上,嘴角似乎想要上扬,来回应系统,但最后还是因为没有力气而垂了下去。无神的双眼中,静静跳跃着昆仑上的万千灯火。

    无一盏为他而亮。

    “检测到宿主的求生欲极低——系统提醒您,生命可贵,请爱护好自己的身体。”

    谢纾呼吸轻得几乎消失,过了很久,他低声说:“……你不觉得你说这话有些残忍吗?我都死了一千多次,你还想要让我爱惜自己?”

    “订正一下。您每次死亡受的伤都会恢复,您不会有任何损伤。天道会保佑您永存于世。”

    谢纾张了张嘴,然而他发不出声音,只能怔然地看着远方。

    “请宿主接下来好好生活,”系统——或者说“天道”回答道:“天道系统感谢您为了掰正世界线而死亡的一千八百八十八次。”

    “您有许一次愿望的机会,请选择。”

    谢纾垂着头,凌乱的头发盖住他苍白的脸颊。

    上一次的轮回中,沈乘舟进入玄武秘境后身死。等谢纾赶到时,为时已晚。

    他抱着沈乘舟冰凉的尸体时,忽然想起魔族攻陷,昆仑覆灭的那一天夜晚。

    谢纾模糊间记得,是沈乘舟背着他,在飘零的飞絮中,踩着一地的鲜血,走了足足三千级石阶,逃离到昆仑山最遥远的边界处。

    忘川河畔旁的河谷怪石嶙峋,他被他的大师兄用衣袍裹着,塞进了一个山洞里。

    沈乘舟的腹部都是血,可是他只是垂着眼睛,对他说:“乖乖在这等我。”

    ——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

    那是第一次轮回的记忆,如今已经模糊不清了,却还推着他往前,成为一个时间的戳记,滚烫难凉地烙印在他的心头。

    一千八百八十八次轮回很长,长到成为数不清年岁的几百年,成为他与曾经年少轻狂的一道天堑。

    即使用力地泅渡,升起,也无法降落。

    于是谢纾说道:“……那就帮我,再救他一次。”

    就当是还他一场百年孤独的梦。

    玄武秘境中,沈乘舟与祝茫失散,谢纾一人来到了黑玄武的洞口,提着剑,与黑玄武大战三天三夜时,祝茫却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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