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吐也不似张兄小许文雅,倘若在敏朝,他这样的身份,怎敢和小许等人攀谈?更不要说和王肖乾、信王谈天了,怕不是见了个衣角,便自惭形秽、退避三舍了。可在买地的澡堂里,他却也俨然不卑不亢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更是指着远处的留声机作为佐证,“否则,天下乐师难道都只灌注《阳关三叠》等几首曲子了?纵然一首歌不同人奏出来风味也是不同,可这要是成天到晚只听这几首,那也不免乏味了!”

    这一说还真是道理,众人设身处地这么一想,也都觉得,倘若自己要欣赏音乐,那……也不想没事听什么雅乐,真要细说的话,就连这种小提琴曲、笛曲兴趣都不大,还是想听点儿人声小调,甚至是南腔北调的戏曲,虽然看不到那水袖功夫,能听个响动也是不错的。

    “这要买唱片,那我倒想买个《鲜花调》的唱片来!”有人不由得就哼唱起来了,“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

    “有没有《游园》、《惊梦》的唱片卖啊!”这是戏迷。

    “我是喜欢听渔鼓,南湖道的渔鼓道情,你们听过没有?可惜都是土话,说成官话就不押韵了!”

    “弹词好,要是姑苏风月还尚繁盛的时候,去十里山塘,肖家院子一坐,来一壶五百文的好茶,雨前龙井一撮,光福七宝泉水一泡,请他们家大郎来唱一篇《三国》,阿是惬意得很!只是后来山塘街萧条得厉害,肖家院子也不经营了,肖家人不晓得去了何处。若是还能寻到肖大叔,我愿意出钱请他灌一张《三国》,再一张《红楼梦》,吃饭的时候放着听听,阿饭是不是要多吃几碗啦?”

    你要听渔鼓,我要听弹词,昆剧迷这里有,还有人喜欢余姚腔、弋阳腔,大家这一说起来,又觉得华夏的曲调也是洋洋大观,只是多与人声相合,纯粹的器乐新曲较少而已。便认为纯粹从器乐的发展来认定华夏音乐不如西洋,并不公平,小许便纠正众人道,“器乐是器乐,民间小调、雅乐、戏曲,这是四个分类,不可混为一谈,如今我等器乐创新,极少有科班出身的作曲家,太常寺、教坊司人浮于事,不堪一用,乐户人家更是形同贱籍,基本没有专业训练,这都是不争的事实。纵然我们在其余几个领域或许不输给西洋,但这个小项上的确是落后了,要知道西洋那里,自从文艺复兴以来,颇为出了不少专职的音乐家、作曲家,社会地位也并不低,他们的器乐曲子是一直在推陈出新的,不似我们一直在奏古调,这可不比我们的器乐更合六姐的心意吗?”

    “不行!这话再休说了,听了叫人难过哩!”

    哪怕小许已经加了不少定语,但这个结论却还是叫许多人抓耳挠腮的难受,甚至面红耳赤,生出了要拍桌而起,拧转扭动的冲动来——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但华夏怎能有一丁点东西落于人后呢?甚至有些人连西洋乐器调门更多变更婉转,华夏的宫商角徽羽听着偏平,这样的结论都想争辩几句呢!这会儿也不例外,已经有人嘀咕着‘奏古曲有什么不好了’。

    “好了好了,诸位君子,便是我华夏有百样好,难道不许他西洋有一样好不成?再说了,外藩天性奔放,善于音乐,这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且看如今的南胡、唢呐,仔细考证,不也都是外来的么,不然何以叫它胡琴?还有那琵琶、箜篌,那也都是洋番的乐器,为我所用罢了。真要仔细计较起来,我们只好敲编钟去,古琴倒是上古传承,可琴声幽咽,又不见在座诸位有多喜爱了。你们说的什么弹词、道情,哪有古琴伴奏的,拿个拨浪鼓边说边敲的也是常事。”

    也有人才知道连唢呐都是外来的,不由大惊,因此物实在是普及,民间红白事离不开它,被张兄提起,才知道原来此物完全进入中原也就是本朝事情,便连‘唢呐’两个字都是直接从洋番土话带入进来的,闻言方才微微释然,笑道,“是了,便许他们这样好罢,要这样说,这各式各样的提琴、芦笛等西洋乐器,迟早也成了我们的,再过些年,也就是我们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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