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屋里来借亮,陈家的孩子都异常勤快,从不拖欠作业,就是因为不想在父母的凝视下绷着头皮抄抄写写。

    “小七的成绩怎么样的?”

    孩子们洗澡,都是大的帮小的,再自己洗,女孩儿那里,陈太太还能帮一把,男孩子那里就要看陈家老大的了,他已十四岁了,算是个小大人,也能帮得上母亲的忙,陈主任在家中享有绝对的特权,家事是不需要他来沾手的,难得在家吃晚饭,吃完了便入屋点灯,爱忙什么忙什么,直到陈太太自己也洗完澡,擦着头进屋,才问着妻子,“这一向月考都多少名?继续升学的希望有没有?”

    这陈太太可就不清楚了,孩子多了,哪记得住那些?她没好气地道,“你这个当爹的都记不住,还问我?”

    她怒气冲冲地把梳妆匣打开了,扯开一个抽屉,“成绩单反正我都收在里面了,你自己翻吧!我哪还顾得了这些!”

    陈主任一贯是不会和妻子争吵的,他从抽屉里抽了几份成绩单来看,微微摇头,有点儿发愁:“果然成绩不好,他也十岁了,家里又不是饿着他了,成天就想着那口吃的,也不学学哥哥姐姐,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以后一辈子都不愁吃穿!”

    “也不知道像谁,他爹倒也是秀才,娘还是书香人家的小姐哩。”

    陈太太听丈夫这么一说,也有点犯难,“我们家如今进城了,他从小也没干过农活,长大了找不到活儿,打发不出去,难道还赖在家里,吃一辈子白饭?”

    这可是陈太太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想起来她就发寒噤,咬牙切齿,“不行,得盯着他读书,他那个脑子,吏目是考不起的——怎么也得读到初级班毕业,你托个关系,让他进印刷厂做小工,那好歹也是个饭碗!”

    这么说,她的态度就端正起来了,陈主任十分欣慰,也是一阵心累:陈太太就是一头倔毛驴,直接让她不要鼓励小七去海边消磨时间,要多花心思念书,她有得是话来顶嘴,非得和他对着干才行。就是要让她自己看到了利弊,仿佛这是她自己生出的念头,陈太太才会上心。

    这一家人之间,有话不能直说,还得绕个弯子来揣度人心,也就难怪陈主任有些不堪重负的感觉了,他平时为了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在差事上极其巴结——也是为了那点加班费,经常就睡在厂子里不回家,这么熬灯点蜡的卖命,自己连一个烟斗舍不得买,也不敢抽烟,钱都给家里了,自己连这点零花也没有,到了家中,又是如此的境况,便是现在一切平安,大家至少都能吃饱穿暖,但一想到将来,又怎么由不得他满面愁容呢?

    唉,中年人喜欢叹气,大抵都是有缘故的,陈主任摇摇头,轻叹了口气,又去翻看原稿,陈太太本来还要和他好好计较一下几个孩子的前途,向他发泄发泄几个孩子大了之后,食量上涨的不快,见他低头看书,便咽下了话头,好奇地伸过头去,道,“你这又是把什么书带回来了——”

    陈家别的不说,书的确是不缺的,印刷厂再是怎么先进,也难免有印刷错漏的时候,这些残次品一大部分都是送去销毁做纸浆,但员工拿个一两本回家自己看,也没人说什么。陈太太认得拼音,偶尔也会拿起一两本来解闷,又见这书上似乎是图画为主,早就十分好奇,伸头一看,‘呀’地惊叫了一声,往后一跳,皱眉道,“这是什么妖里怪气的书!老陈,你昏头了!你自己偷看就算了,还敢带回家来!被孩子们看到怎么办!”

    说着,她忙担惊受怕地看了屋外一眼,压低了声音,“你要死了!这么活灵活现的——还是西洋人画的?!你这是哪里搞来的?还不快收好!被别人发现了,要治你的罪呢!”

    陈主任见她果然也是这个想法,心下也是更加慎重,暗道,“张祭司一向是最好最聪明的人,怎会想不到这画稿在我们买人……不对,不止买人,在我们全华夏看来有多出格了……这比一般的春画儿还来得……怎么说呢,直白呢!他们西洋人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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