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河北难民,再过半个月,我觉得整个济南郡半数百姓都要过来,地方上那些豪强大族,就真的不收留这些人?”

    杨宁瞥了杨桐一眼,“三叔在信里跟我说,之前二叔提过,要趁胡人抢走自耕农粮食,对方没有过冬口粮、春耕种粮的机会,低价收购他们的土地。

    “这件事因为我们起兵没有做,其它县的大族又没有举事,有什么理由不做?

    “这些有自己田地的百姓,怕是前脚刚贱卖土地获得了一些粮食,后脚就被泰山贼抢了,这下他们彻底没了活路,要是不从贼可不都得向我们这里来?

    “你刚刚有句话说得没错,要是再这样下去,就算没有半个济南郡的百姓过来,也不会少太多。”

    杨桐原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事情还真会如此发展,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可我们哪有能力收留这么多难民?要不让你的人停下,不要再四处宣扬我们历城县收拢难民了?”

    杨宁没有直接回答杨桐的问题,而是望向灰蒙蒙天空下那没有边际的难民窝棚,以及那些面色蜡黄、身材纤瘦、惶恐不安的百姓,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末了,杨宁似乎是在问杨桐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胡人是一群趁虚而入,在我汉家天下劫掠的强盗,然而扰乱天下,让我汉家江山疲敝、虚弱、离乱到这种地步,使百姓流离失所、活不下去的,当真只是司马家吗?”

    杨桐怔了怔,不明所以地问:“不是昏君奸臣,还能是谁?”

    杨宁抬起手,遥遥指向苍茫大地,字字千钧地道:

    “别的姑且不说,就你我眼前所见,若是各地豪强大族没有趁火打劫,在兵祸之后不择手段地兼并土地,若非官府毫无作为,没有出面为治下子民谋条活路,百姓如何会活不下去?

    “百姓如果没有活不下去,泰山焉有那许多贼寇,眼前哪来这么多难民?”

    杨桐张了张嘴,接触到杨宁冷冽深邃的目光,几度欲言又止,终究是哑口无言。

    从杨宁的眼神里,杨桐读到了杀气。

    对郡县豪强、地方大族、无能官府的杀气!

    果然,杨宁很快回过头,盯着杨桐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说闻讯而来的难民太多,历城县耕地不够、粮食不够吗?

    “历城县不够,历城县之外的那些豪强大族呢?他们手中可有的是田,有的是粮!这些田是怎么来的,那些粮又是谁种的?

    “你不是说近半济南郡百姓都会涌入历城县吗?既然是济南郡的百姓,为何不能耕种他们祖祖辈辈开垦出来的土地,不能吃他们年复一年种出来的粮食?”

    杨桐瞠目结舌:“你......你要干什么?你不会要对地方大族动手吧?

    “他们可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刀兵有刀兵要名望有名望的,一旦我们公开跟他们为敌,莫说抗胡大业成为泡影,就连性命都难以保住!”

    震动与愕然之下,几乎是出于本能,杨桐惊呼出了这番话。

    但这番话出口的同时,他思绪交织,却又觉得杨宁刚刚那席话说得很有道理。

    是的,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杨三公子再度认为杨四公子说的话有道理。

    但凡豪强大族不在天灾人祸的时候,趁机掏空百姓的家产,大肆兼并百姓土地,让百姓没法活下去,这些人何至于背井离乡,何至于上山从贼,何至于变得跟胡人一样,向那些跟他们一样的底层百姓挥起刀剑?

    这一刻,杨三公子甚至认为,地方上的豪强大族,跟胡人、流寇其实没有太多差别。

    不同的是,胡人流寇抢夺百姓财富依靠的是刀兵,而他们依靠的是家中钱粮;胡人流寇只是抢夺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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