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儿直言,父亲此举何止是错了,简直是荒诞离谱,滑天下之大稽!”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在杨濛面前直抒己见,至于言辞激烈的针锋相对,直言对方的过错,更是做梦都未曾想过的事。

    然而真当这番话说出口,杨桐却觉得胸中畅快无比,眼前的天地似乎豁然开朗,有什么一直遮蔽视野的大山被踢开,面前一下子变得阳光明媚一片坦荡。

    就连他自己的身形,好像都伟岸坚韧了许多,仿佛从此刻开始已经能够顶天立地!

    “你,你说什么?”这回轮到杨濛不可置信地说出这句话。

    杨桐就差没有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的行为,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扎了一刀,又觉得自己的颜面掉了一地。

    情绪激动热血直冲脑门的杨桐,干脆将自己的心迹全都喊了出来:

    “于公,胡人乱我汉家江山,害我汉家皇帝,此乃国仇,伪汉不灭此恨断不可绝!

    “于私,兄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哪有胡人打到家门口,一家人不思同仇敌忾,反而要残害手足取悦仇寇的道理?

    “父亲饱读经典,受圣人教诲,为何半点儿都不顾最基本的大义大局?若是父亲不肯悔改,恕儿子不能再遵从父亲指教!”

    言罢,杨桐竟然是豁然转身,大步流星直接走出房门。

    “你,你,你......”

    杨濛被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有心再抽对方一顿找回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威与尊严,未及起身,对方已是到了院中,他连忙起身,“你给我回来!你,你要去哪?!”

    外面传来杨桐渐渐远去,但中气十足格外坚定的声音:“我要去县城襄助杨宁,兄弟同心,共谋大业!”

    杨濛踉踉跄跄追出门,却再也看不到杨桐的身影。

    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无光,愤怒得五官变形,痛苦得难以呼吸,身体晃了晃,末了竟然喷出一口鲜血,颓然无力地跌坐在地。

    领着人手离开家族一段距离,杨桐回头瞅了一眼自家坞堡。

    也不知是骑在马背上高度有了变化,还是心境跟以往不同,看待世界的眼光不一样了,之前在他心中雄伟高大、不可撼动的坞堡,此时竟然显得无比普通。

    甚至是有些矮小。

    坞堡变矮了,不能再让他仰视,坞堡变小了,不能再束缚他的身躯,坞堡又矮又小,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给他提供周全的保护。

    于是杨桐的目光自然而然越过这既矮且小的坞堡,看到了更加广阔高远的蓝天原野,有了如离巢的苍鹰一般,趁风而起遨游苍穹的豪情壮志。

    转过头,看向前方的道路,杨桐挺直腰杆,不知不觉间意气风发起来。

    最终,他没有去撞家里的门框,但他的成长与蜕变已经完成!

    男人破茧成蝶,就在打破父亲权威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