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了人命大于天,但凡断案,当细致验尸,注重实证,切不可有半分草率!狄仕林在泗水县中坐镇时,见县尉,问仵作,一谈就是整日,丝毫不知厌倦,此事也传遍了兖州,你觉得他在做什么?”

    吕公弼身躯一震:“著书立作?”

    吕夷简抚须:“《苏无名传》再是风靡民间,终究是话本传奇,上不了台面,但《洗冤集录》不同,这是真的立言之作!”

    原本以狄进的年龄,哪怕是三元魁首,也根本没有资格发表传统的经学著作,可刑名之作不同,以前还没有人系统地将这一块总结过,更别提著作教导天下,他如果成功了,便是前无古人。

    所以晏殊十分郑重,吕夷简看过苏无名后,也很快意识到其中的价值,再结合狄进在地方上的行为,知道对方在修建水利的同时,肯定在不断完善《洗冤集录》。

    对此吕夷简给出极高的评价:“人命大如天,实在是每一位掌有刑名之权的官员,需要重视的道理,此作理应推行天下!”

    吕公弼抿了抿嘴,这话从父亲口中讲出来,怎的就那么怪呢?

    但他也理解了,以父亲的资历地位,不能向狄进一个年轻的后辈低头,却可以向人命大于天的著作《洗冤集录》低头,一旦发表《洗冤集录》,身为前任宰执的父亲就可以立刻出面支持,上书朝堂宣扬此书的价值,将之推行天下。

    到时候,把立功立言的同判狄进风风光光地送回京师,抚平官家的怨气,父亲也能顺理成章地参与到太后与官家的还政交锋,籍此回归中枢。

    吕公弼终于明白了计划,怪不得任由对方在泗水县发展,但还有一点不明白:“狄同判若是压着《洗冤集录》不出?又该如何?”

    何时发书是人家的自由,万一拖更了,那想要支持,都没地方去啊?

    吕夷简早有了全盘的打算:“许冲中毒身亡的案子,京东路提刑司刚出了结果,是自杀身亡,你可关心过了?”

    吕公弼怔了怔,想了一下,才记起来这位许冲,是自家的幕僚,在来兖州的路上被人毒死的那个。

    话说兖州发生了这么多事,追溯源头,正因为此人之死,但后来追查弥勒,救回被绑架的吕公孺,为其寻找解毒药剂,倒是将最初的许冲案忘了,再加上当时发生的是曹州之地,跨州不便,便交予了京东路提刑司。

    只是这自杀身亡,实在有些糊弄……

    想到这里,吕公弼面色立变:“父亲之意,是要将这起案子作为刀,递到狄同判手里?”

    “刑名是狄仕林的根基,他不能坐视自己亲见的案子里,出现冤假错案,而路一级提刑司轻率查案,轻慢人命,也适合宣扬《洗冤集录》问世的必要性!”

    吕夷简说到这里,关照道:“善待妻子,好好安抚,凡事做在前面!”

    吕公弼完全明白了,京东路提点刑狱公事洪迈,是他妻子王氏娘家的门生故吏,现在却将沦为一本书的垫脚石,但仔细想了想,又不禁心悦诚服,郑重应下:“是!”

    ……

    泗水县衙。

    后院堂中。

    一群书吏正在整理书稿,为首的赫然是州衙的节度推官郑茂才。

    他正在查看各种死因的鉴别,包括病死、自刑、杀伤致死、火烧致死、服毒致死、受杖致死、塌压死、蛇虫伤致死、酒食醉饱致死等等,每一条皆有细致的记录,而这仅仅是第一篇,后面还有篇章。

    这些书稿是那位同判手写的,身为十几年的老刑名,起初看到这些,着实是大开眼界,又冷汗涔涔,方才知道自己以前查案有多糙。

    但那位还嫌不够,再由书吏誊抄,然后经由每一位经历过案件的第一线官吏,反复验证,查找错误,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能有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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