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即便是被放在空马马背上赶路的,顶多也就颠得胃难受。

    正好,省了点儿干粮。

    狄映也省了干粮。这么个赶路法,他都吃不下多少食物去,每次都跟硬塞也没差。

    十日的功夫,已经瘦下来了许多。

    歙州到大都、比杭州到北都还要遥远。刚开始出发时身体还能扛得住,剩下还有至少七日这样的疯狂赶路,狄映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住。

    可他不敢耽搁,一时一刻都不敢。

    侍卫们也都去换大腿上的布条了,彭凉一边帮大人上药,一边忍不住小声嘀咕。

    “大人,换个人……不是正好?”

    也许别的人不知道、他们家大人为何要拼命赶回大都城,可彭凉已经猜出了几分。

    其实这根本不难猜对不对?

    武忧宁,太平公主新夫君的哥哥。而太平公主的野心世人皆知。

    那么庞大、又那么隐秘的十五年计划,若说与太平公主的野心无关,鬼都不信。

    大人去查实树汁,为的就是要知道、太平公主究竟是通过什么下的手。

    总得有证有据、陛下才会相信吧?毕竟太平公主可是深得帝心的。

    大人这次,一准儿就是吃力不讨好,还会再惹到一个大人物。

    看着大人这么拼命赶路,彭凉都替自家大人屈得慌。陛下对大人……

    被药物刺激得秒睡、又秒醒、迷迷糊糊的狄映,听到彭凉的话,呲牙咧嘴地呼痛。

    顺便轻声回答道:“李唐我所羡也。然:若陛下有事,各方势力必内斗个你死我活。国朝必崩塌也。我要救的,不是陛下一个人的性命。”

    “可您……”

    彭凉脱口而出俩字,又刹住。周围扫了一眼后,才继续轻问道:“您不是、一直希望太子能登基吗?”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狄映抽了抽嘴角,再一次重申自己的立场。

    “陛下一直在找一个平衡。一边能壮大武家、一边能稳定国朝。是,她是有私心,但她尽力想做一个好皇帝的心一点儿也没少。

    太子心性软懦,且受韦氏把控。韦氏的野心不比太平的少,只是受到的限制比太平的更多而已。

    而此时的陛下若出事,韦氏和太平、武穷思和武承伺,无论谁最终上位,都远不及陛下矣。

    他们,没有为国为民之心,他们的眼里、心里,只有权欲。

    作为我个人,我还是那句话:谁在位对国朝百姓更有利,我就支持谁。反之:则……”

    说到这儿,狄映收住了声。

    他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是累糊涂了,什么话都敢直白地往外吐了。

    彭凉却敢问。

    “大人,您是不是觉得陛下待您有恩?”

    给狄映听笑了。

    笑着回答道:“帝王之术中,有一种就叫罚恩。知道怎么玩儿的吗?那就是帝王如果看好一个人、会将其从底下捧上来。

    然后再揪住对方的一个错,再踩下去,让人感受到失望。

    待人心快凉彻底之前,再把人给抬上来,抬上更高的位置。

    你觉得这人会怎样?

    或者:踩下去,再由下一任继位者提拔之。你觉得这人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