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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赵金宝说自己没办法在官府做事,顾云霁目露诧异,疑惑地将他打量一番:「为什么这样说?可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让你不敢回国?」

    「那倒没有,只是……」

    赵金宝吞吞吐吐的,看起来像是有什么顾虑,一边犹豫着,一边似含畏惧地瞟了顾云霁两眼,最终还是咬咬牙,索性坦白:

    「实话告诉您吧顾大人,我并非是幼时跟着长辈出海,而是亲戚犯了罪,怕被牵连不得已逃亡到海外的。现下我在家乡的户籍已消,亲朋全无,只怕官府如今都还留着我的案底,我又如何回得去?」

    顾云霁没料到还有这回事,眼睛微眯:「……犯了罪?具体犯了什么罪?是你什么亲戚?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顾云霁做了多年的官,多少养出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质,此刻他把脸微沉,看着跟方才亲和的模样大不相同。赵金宝本就心虚,这会儿更是羞愧得脸都红了,嗫嚅着道:

    「……是我远房一个表兄,他年轻的时候不学好,竟倒卖起了私盐,一朝事发,官府找上门来,他自己倒是事先逃了,却害得我们这些亲戚受牵连!」

    「当时官差们抓不到人,没法跟上头交代,就让我们凑齐一百两银子充作‘赃款,此事就算结了。但我们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

    「也是我爹糊涂……走投无路之下,出了个携家投奔南洋亲戚的馊主意,于是便逃了。至于是什么时候,怕是……惠宗年间的事了……」

    赵金宝越说声音越小,把头埋得低低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刚开始见顾云霁搭话时就瑟瑟缩缩,想来是害怕被官府追责。

    顾云霁闻言了然,心中一松,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原来如此,我还是以为是什么罪呢,根本不要紧的,是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听完赵金宝的讲述,顾云霁便把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

    无非是亲戚中出了个犯法之徒,本地官差不作为,横行乡里,抓不到犯人,就把责任和压力转移给老百姓。犯人逃了,作为犯人的亲戚,赵金宝一家人自然是首当其冲。

    至于那所谓一百两银子的用来充作「赃款」的钱,多半也是官差们随口胡诌的。顾云霁当了多年的地方官,对底层吏目们的嘴脸再清楚不过,有的人与其说他们是官差,倒不如说他们是匪徒,行为处事和恶霸没两样。

    只可惜赵金宝一家人胆子小,实在是不禁吓,真以为自己被贩卖私盐的亲戚牵连,犯下了大罪,不得已这才出逃海外。

    实际上,且不提亲戚关系疏远,赵金宝一家人根本不可能被牵连。关键时下地方法治不严,贩卖私盐屡禁不止,要是情节轻微,犯人可能做几年苦役就算完了,大多数都不会受到更严重的刑罚。

    更别说那是惠宗年间的事,这么多年过去,往事烟消云散,说不定当初恐吓赵金宝的那些官差都死了不少,哪里还能追他的责。

    想明白这些,顾云霁心中不禁一阵唏嘘。

    在上层人看来不起眼的一些小事,落在普通人身上很有可能就沉如万钧,赵金宝一家人因为官差的几句威胁,就吓得背井离乡,流亡海外,如今在西洋人手底下讨生活,生计十分艰难。

    赵金宝颠沛流离这么多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顾云霁若此时告诉他真相,说他其实无罪,对方怕是要崩溃。

    于是,顾云霁编造了个善意的谎言,隐瞒了事情的真相,只说这两年朝廷法律有变,免除贩卖私盐连坐之罪,赵金宝如今是自由之身,不必害怕官府追究他的罪责。

    果不其然,赵金宝闻言激动得眼泪汪汪,话都快说不清楚:「大,大人您说

    的可是真的?我……我无罪?我能够老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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