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血,还是谁的血。

    但以如此大的代价加固好封魔印,等候在山下的门派弟子们看见披头散发、一夜白头的他时,露出的却不是喜悦的神情。

    戚慈至今也忘不了,那充满恐惧的一双双眼睛。

    【师、小师叔……】

    【师叔祖大义!】

    有人脸上僵着假笑,有些甚至连笑也难以维持,表情是忌惮、厌恶、恐惧、失措。

    戚慈太容易就读出了他们的想法:

    ——他怎么还没死啊。

    他垂下头,看着染满了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雷刑剑心想:老伙计,到头来还是只有我和你。

    岁月长河随波东流去。

    又过了没几年,冲恒尊者坐化了。

    天衍宗上上下下痛哭流涕,他们不是在哭一位老者的逝去,而是在哭宗内唯一化神修士的陨落,哭他们将要失去的庇护。

    戚慈跪坐在那抬黑木棺椁边,精神恍惚。

    他还记得师父坐化时那声长长的叹息,那是世上最后一个真心对他的人的消亡。

    后来,他孤立于峰顶,坐看云卷云舒。虽然顶着天衍宗小师叔的名头,却从未融入进去过,他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戚慈不止一次在想,或许,他原本就不该活下去。

    在爹娘遭逢大难时,他就该死了;

    在一次次历经险境、遭遇刺杀时,他就该死了;

    在封印黑域,杀尽一百修士时,他就该死了;

    在障毒伤势恶化时,他就该死了。

    戚慈闭着眼,感觉四肢结起了冰,那冰雪逐渐覆盖他的身躯,直到心脏。

    在半梦半醒的绝境时,忽然有一道轻灵悠扬的笛声传入耳畔。

    吹得是一首民间小曲,没什么技巧,听得出来是初学者,磕磕绊绊的。

    但就是这样的乡俗小曲,和清雅沾不上边的曲调,却重重抚慰了他。

    戚慈猛地清醒过来,对了,他还有霍忍冬。

    如果没有了他,她该怎么对付韩家人?

    思此,意识海的冰层迅速瓦解、皲裂、融化,戚慈手背上爆出青筋,眼珠频繁颤动。

    他可以死,但不能作为魔物死去。

    他可以死,但……她不行!

    他要保护她,带着她走上修仙途,让她长命百岁。

    霎时,床铺上的男人猛地坐起,把旁边准备施针的老大夫吓了一跳。

    他针还没扎下去呢,怎么就醒了??

    戚慈呼吸急促,下意识去摸身边的剑柄,直到听见窗外的笛声,心情才渐渐平静。

    霍忍冬吹了几曲,听闻大夫在叫她,忙匆忙跑回去。

    推开门就看见戚慈靠坐在床头。他身上盖着一条粗糙的棉被,一头雪色长发披散在肩头,脸上是平时没有的柔软神色。

    她脚步一顿:“公子……”

    戚慈抬眸看她,他俊美的面庞在入室的阳光下看不到一点毛孔,晶莹如玉,鼻子和下颌的轮廓也都如雕刻出来的一般完美,双目亮如寒星、黑如子夜,把这狭窄简陋的诊室都衬得明亮几分。

    她知道戚慈容颜俊美,但这一刻的惊艳还是狠狠将她的心拧了一把。

    按下心跳,霍忍冬端着药碗走过去:“公子,你感觉怎么样?在裂隙外昏迷后,你已睡了两个时辰!”

    戚慈眉目舒展,透着平日没有的平和:“让你担心了。”

    他伸手把她耳畔的乱发往耳廓后别,触到他温热的手指,霍忍冬脸一红,身子往后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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