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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老实终于忍不住冲女人们大喊:“不是这样的。你们都是,都一样。”

    众女人看看高老实,又相互丢眼色,然后嘻嘻呵呵的窃笑起来:“没想到这老实孩子居然懂事了。”

    老实心里有一堆干柴,听到燥热的声音就能着火。当火烧起来时,自己整夜难以入眠。

    他爬起身往外边走。深夜里,那些能叫出名或说不上名的虫儿,会组成五颜六色的合唱,织成一张声音的网。

    走着走着,虫鸣盖过那骚浪的气息,他就会渐渐走的轻松。月光里一片如水的清明会照进他心里,脚步就轻快起来,连呼吸也顺畅了。

    有时他的脚步声会惊醒睡梦中的狗。庄里的狗会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种是血色的,声音宏大暴力,对他充满不耐烦和敌意。都说好狗护三邻,其实这些恶狗和人一样势利,不就是他高老实贫穷穿着不得体,不被庄里人待见吗,便被它们这帮狗东西也看低了。

    遇到这些势利的狗,他转身就往相反方向走。远离这些看人低的狗东西。反正他也漫无目的走,走到哪里都无所谓。

    另一种声音则是淡黄色的。声音不大,尾音悠长和缓,暖暖的,仿佛微风拂过脸颊,像是朋友之间打招呼一般,叙旧一般。

    遇到这样的狗,老实就会冲声音方向呲牙无声的笑笑,挥挥手,算是和它们打招呼,继续往前,没有目的的走。

    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深夜是浓稠的。

    就像甄秀才的书法,墨迹一团团的,浓浓的化不开。

    就像是淄河里的水,黑的看不出深浅。

    高老实伸手抓取距离他最近的一把夜色,捧在手里时,像清凉的水珠从指缝里滴落,也是无色清澈透明的。

    黑色夜的轻柔和润湿是触手可及的。

    他张开手臂,张大嘴巴,大口的呼吸。

    浓黑的夜气会和老实融合在一起,慢慢变成了他的触手和翅膀,他成为夜的一部分。

    一切都那么宁静祥和舒畅。

    他和黑夜融合,黑夜也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从那时起,他开始感受高阁庄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轻飘飘行在黑暗里,像鱼一样浮游在大街小巷,围着村庄一圈一圈的转。

    从夏天转到秋天,从秋天又转走了冬天,由冬天慢慢转到春天。

    看着谢了杏花,开了桃花,在墙角荼蘼花再次飘香的夜里,暑气推开各家的窗户,就像是睁开的黑洞洞的眼睛,注视夜晚的一切。

    而开着的窗户里面发生的事折磨着高老实。他又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