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卿,手捧一封书信悄然穿过外围婢女,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娘子,里行院的于副监,方才使人投书上门,直言请您过目一二。”

    私下独处时简装宽衣、素颜以对,也难掩淑美典静的阿姐;这才收回眼神,风姿亦然的拿起这份信笺;只是看了几眼就轻笑了声道:“这位于学士,还真不懂避嫌啊!竟然都求助到了我的门下。”

    “那么,奴婢就此回绝了便是。”表情清冷、秀容妍姿的舜卿,当即毫不犹豫回答道:“也免得这位日后还有,前来烦扰娘子的由头。”

    “舜卿,此事且不急。于学士此番要找的其实还是初雨。”阿姐却轻摇臻首道:“毕竟,她还是在里行院的监司处和内机房,入册在籍的特殊编内人员;只是明面上受命郎君看护清奇园内而已。”

    “所以,你只消与她传个话而已;至于去不去,应不应,一应听凭自愿好了。毕竟,她也算是江郎的直属,妾身却是不好擅专的……对了,妾身也想起来了,这会初雨似乎不在园内值守?”

    “启禀娘子,初雨先前已照例在私下告了假,前去探访和联络闻香社的故旧了。”舜卿当即侧身回应道:“这时应该还在城东的平康坊内吧!是否要遣人将其召传回来,相询一二呢?”

    “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先使人传句话就好了。”阿姐却是轻轻摆动着牙柄的折扇道:“她是郎君的属下,却并非受命于妾身,其中自有分寸和干系;相信她事情处置停当后,自然会有所交代的。”

    与此同时,本该探访平康坊闻香社的初雨,却带着遮阳防尘的帷帽,身穿相对朴素的青绫裙裳;宛如幽魂一般的行走在,长安南郊的城下蕃坊之中。当然了,作为帝都长安的蕃坊,也有三六九等。

    其中最上等的蕃坊,无疑是自两汉沿袭至今,几乎历朝历代皆有使臣到访的,泰西大国大秦/拂菻国,使臣、商旅和游学者汇聚而成的坊区;其次是同样古老的安息/波斯人后裔,繁衍而成的蕃坊。

    然后规模最大的是,被大唐征服的五方天竺那些帝室、国主、邦君和贵族,及其亲族、臣属和奴婢,所形成的所谓天竺坊;极西突厥末裔,可萨汗国的可萨坊……。通常也被称为十三上(蕃)坊。

    因为这些都曾是横跨数千里的一方大国;因此就算被灭亡之后,其遗民也得以在长安城内,占居一隅蕃坊之地;乃至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但更多是在上百年大征拓时代,灭国除名的中小邦国。

    残余的王室和贵族、臣民,通过献俘太庙的仪式之后,同样被示之以恩赦后,安置在了京畿境内;只是他们既没有那么多遗民后裔,也没资格在城内拥有专属的街区;转而在城郊形成新的聚居点。

    这也成为了长安东、西、南三面(北面是禁苑),分布在不断扩张的城下坊中,数十个大小蕃坊、特色聚落的由来。沿袭至今,也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新旧多族混杂而居的一番独特风貌。

    初雨行走的便就是其中,倭奴、新罗婢与(渤海国)靺鞨人,长期混居而成的一处蕃坊。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蕃坊距离长安城门越远,就越是荒僻之处,越发的户籍混乱,更容易藏污纳垢之所。

    这也是任何大都会所不可避免的痼疾;作为动则人口百万的巨型城市,光日常运转所产生的阴暗面和污秽溢出,就需要消耗可观人力。因此,这些怀着“大唐梦”“长安梦”的外来隐户就成首选。

    但在其中也自然形成了,以地域为区分的乡党、会社,乃至是街头和坊市中的帮会;在灰色间隙中谋生的形形色色人等。因此,做为貌似迷路落单的女子,她身后很快就跟上几名敞胸短胯的闲子。

    然而这些一身腥膻汗臭,满脸不怀好意的汉子,尾随着她被引入一处僻巷之后,就再没有能够出来。片刻后初雨就出现在了一处,被供述出来的秘密窝点外。这是一所老旧破败、生意萧索的货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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