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今年,市里不愿意再接济这些亏损国企了。

    光靠领导干部们出去打秋风,拿回来的订单,根本支撑不了这么大的厂子。

    温主任这个计财处主任,现在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厂里欠工资,几乎每天都有各车间的主任副主任来找他要钱。

    外面欠货款,也几乎每天都有材料商找他要材料款。

    甚至,还有彪悍的厂里工人,组织起来堵过计财处的办公室的门!

    就连家里,也有没工资的工人上门拜访过。

    几乎每天,温主任都能或明或暗地听到有人在骂他,或者骂别的领导干部。

    也不止一次有骂人的匿名信,顺着他名片塞进办公室里。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厂里现在,拢共就那点儿库存,而且还丑的要命,根本卖不掉。

    钱?真没有!

    厂子已经亏损好几年了,一直是拆东墙补西墙的,到了今年,市里不管他们了,厂里早就资金链断裂了。

    前些日子,材料科的主人和他开玩笑:“要不把那些裤子直接拉出来,当材料,让工人们改成床单卖得了!”

    难道,这从建国就有的国营服装厂,就要在他们这届领导班子手里,下岗停产了吗?

    温主任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一个小巧的包装盒上。

    白色的包装盒,上面一行精美的英文单词“Erics……”,后面几个字母,被茶杯挡住了。

    温主任看着那包装盒,沉默许久后,他哼了一声,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电话。

    刚拿起电话,一个计财处的干事推门进来了:“温主任,白主任找您。”

    温主任楞了一下,皱眉:“哪个白主任?”

    “小白主任啊。”干事回答道,“十七车间的车间主任,白展。”

    “哦。”温主任点点头,眉头没有散开,“他找我干什么?”

    干事摇了摇头。

    “肯定又是想要钱……破车间当初就不该成立!”温主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烦躁了几秒,还是冲着干事点点头:“叫他进来吧。”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把电话放回去了。

    一想起待会儿要来找自己的白展,那个有一双细长眸子的年轻人,温主任就又是一阵叹气。

    “老白主任一辈子好名声,全毁在他这个荒唐儿子身上了啊……”温主任摇着头,“一辈子的老好人,一步臭棋全毁了……”

    自言自语了一句,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温主任正了一下身子,随手拿起了一张昨天的报纸,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

    “请进。”温主任压着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沉着又稳重。

    白展推门走了进来,冲温主任笑了笑:“温主任。”

    温主任又看了几眼报纸,这才把报纸放下,刚抬头准备和白展说话,电话响了。

    温主任皱皱眉,示意白展稍等,接起了电话。

    “温石儒同志,我得和你谈一下第十六车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