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面上笑容稍一滞,面色也顿时有些尴尬了起来。

    倒也不是说,刘盈真就忘记了这件事,而是先前,刘盈下意识以为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下面的官吏去做,根本用不着阳城延亲自操劳。

    但现在仔细一想,还真如阳城延所说。

    ——别说‘旬月之内’了,只怕是整个冬天,阳城延都很难抽空得闲,回到长安。

    如今,已经是冬十一月中旬。

    从现在到二月开春,也就剩下两个半月到三个月的时间。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少府那三万官奴力役,需要从关中各地采集柳条,并送往渭北民壮家中不说,还要准备明年开春,以柳席制埽所需要的碎石。

    郑国渠上游渠段,少说也是长近百里,至于渠宽,即便是在减宽过后,渠底也足有九丈宽。

    而按照先前,刘盈同阳城延定下的标准,以长二丈、宽一丈的柳席卷出来的埽,也不过是高一丈,直径五尺的圆柱体。

    用这种规格、大小的埽,每在郑国渠底铺设一里,便需要足足二千七百个埽。

    若算上渠侧,恐怕三千个都打不住!

    这样算下来,用埽铺设于渠首一百里,便需要起码三十万个以上的埽。

    这就意味着未来两个多月的时间内,方才在城门处领了粮食,留下名讳的四万多渭北百姓,需要编出三十多万张柳席。

    为了将这三十多万张柳席卷成埽,每一章柳席,又需要包数百斤的碎石。

    而在开春,以埽铺设郑国渠上游的工作当中,除了编制柳席,以及制作埽这两项之外,其余的工作量,便全都压在了少府阳城延,以及少府那三万名官奴身上。

    具体而言,便是在未来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采摘足够编制三十万张柳席的柳条,运送到渭北民壮家中,以及采集足够卷制三十万个埽的碎石,并运送至郑国渠上游,即三原一带。

    这个工作量,说大,其实也不大。

    ——平均算下来,整个冬天,每个少府官奴都只需要采集足够编制十张柳席的柳条,以及卷制十个埽所需的碎石。

    但说小,却也着实不小。

    就说万一有那么几天,关中大雪纷飞,呵气成冰,那些个衣衫单薄,食不果腹的少府官奴,可还能投身于劳动当中?

    若果真遇到糟糕的天气,那必然是要暂时歇工几日,也好让那些个少府官奴缓缓力气。

    再有:柳条还好说,关中遍地柳树,可碎石从哪来?

    不外乎去长安周围地区的山林中,或周边水域沿岸去徒手捡。

    可如此凛冬,碎石的来源又是河边、山里这种阴寒之地,官奴们要是冻伤、冻死了,该怎么办?

    ——要知道这些官奴,可都是少府的私有财产!

    既然是财产,那自然是不能当消耗品使用,每劳动四五日,也得允许人家歇个一两天。

    而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身为少府卿的阳城延亲自盯着,亲自去安排谁负责采柳,谁负责捡碎石;谁负责运柳条,又派谁去搬碎石。

    即便这些问题都忽略不计,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也足以让阳城延绞尽脑汁······

    “家上······”

    刘盈正思虑间,阳城延也恰好面露难色的抬起头,望向刘盈的目光中,竟隐隐带上了些许心虚之色。

    不待阳城延开口,刘盈便似是已有预料般一抬手,旋即苦笑着发出一声长叹。

    “可是萧相那边,仍以‘无粮’为由,拒拨粮以为少府官奴所用?”

    见刘盈一语道破个中厉害,阳城延不由僵笑着点了点头,旋即面色尴尬的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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