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夜渐深了,榻上的人突然颤了一下,眉心颦起,满脸写着浓重的不安。

    姜佛桑又做起那个与己无关的梦,这次却是逐渐连贯了起来。

    满目疮痍、满耳哀嚎,无穷尽的身心折磨,尊严被践踏脚下,挣扎求存却横生变故,相依为命却反目成仇……

    火盆可真烫啊,她的脸好疼啊,那被黥在脸上的名字,那被灌了一半的哑药……

    像蝼蚁一样苟活着,活在暗无天日处,以为这一生也就如此了。

    可是有一天,有一个人指着她,“就是她了。”

    于是她被送进了一个小院。

    仍未得自由,仍被人监禁,可是在那里,她走出了梦魇,获得了新生。

    她重新开口说话,她重新学会笑……

    冬去春来,数年过去,那个拉她出深渊的人却轰然倒下了。

    “不要为我难过,我不是死,我是回去了,回到我的家乡……”

    弥留之际,枯瘦如柴的手抚着她满是疤痕的脸叹息,“阿丑,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你了。”

    “那你带我走好不好?去你的家乡,去哪里都行。”她无声落着泪,小声哀求着,像一个怕被抛弃的丧家之犬。

    “不好。”榻上的人无力摇头,水光一闪没入鬓角,嘴角却是笑着的,“人欲虽污浊,但这世间本是美好的,好好活着,总有一日能找到你的快乐。”

    她摇头,不停摇头。人生无片刻欢愉,哪里还有快乐可寻呢。

    “你忘了怎么答应我的?我还有事交代你做……”抚着她脸的那只手终是无力垂落。

    不久,她走出了那座小院,跪在了一个盛装华服的丽人跟前,机械地叩首,磕到头破血流。

    “……想要我答应你?除非你以那人的魂魄起誓……”

    她缓缓举起手:“我发誓……”

    最终换得让死者入土为安。

    姜佛桑感觉自己像个游魂,被剥离了身体,飘荡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成为一个旁观者,旁观了一个女子的半生。

    好累啊,好痛啊,她为何还活着?为何要那么狼狈污浊的活着?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吗?姜佛桑想不明白。

    更想不明白的是,那些分明与她无关,为何她竟也有种切肤之痛。痛得魂体打颤,喘息都疼。

    她紧紧闭上眼,不想再看。

    胸腔处却一阵窒息般的难受,里面似是封印了一个可怕的怪物,日夜捶打着,嘶吼着想要出来。

    姜佛桑垂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缓缓裂开一道缝隙,有双手从里面探出,没有一丝血肉,只剩白骨。

    长而尖利的指甲蓦地嵌进跳动的心脏,任鲜血迸溅,那只手还在拼尽全力往两边撕扯,要撕开一个更大的口子,怪物要出来了——

    不,不要出来!

    不要!!

    姜佛桑蓦地坐起身。

    烛影昏昏,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

    她无暇顾及,掀开垂幔,赤脚下榻,扑到妆台前。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她还是她,没有变成梦里那个恶鬼。

    “只是一个梦而已……”

    姜佛桑笑了笑,正要起身回榻,目光忽而定住。

    铜镜里的她笑容一点点敛去,光滑无痕的右半边脸衍生出可怖的痕迹,那痕迹不断延伸,一直延伸到脖颈。

    与此同时,左边脸颊也慢慢浮现出三个字……

    不,她下意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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