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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玠最初着实没敢将两者往一块想,禁不住好友实在异常。

    近三年,裴迆往来兴平不下十次,虽说他以往也经常远游,但如此眷顾同一个地方还属首回。

    兴平既无人杰也无地灵,单凭这平平无奇的青屏山能引他至此?明摆着冲着人来的。

    “夷遇,休要搪塞我,你与那姜六娘——”

    他开门见山,裴迆倒也没再否认,只道:“并非如你所想,这三年我是常来兴平,却不是回回都来青屏山,也从未见过姜六娘。”

    “那你这般奔波是为何?”

    “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需缘由?”

    连玠知他性情,如此所为对他而言也算不上稀奇,更不屑瞒哄自己,他说未见过,那就是未见过。

    “你可真是……”摇头,叹了句,“姜六娘若感你心意,必然要以身相许。”

    郎艳独绝的裴十七郎一直是京陵众女郎竞相追逐的对象,平日里连玠是极不耐烦与他一道出游的,因为回回都是观者如织、车马拥堵,还有被抛掷物砸死的可能。

    裴迆却是好耐心,只是增加了部曲、又令人加固了马车,从不驱赶行人,对那些向他诉说钟情的女郎也从不冷言粗暴,连拒绝都是有礼的——这种耐心、有礼并非浮于表面,那是浸润进骨子里的东西。但又不可否认,少些温度,总有距离。

    而这回,与以往那些水过无痕的敷衍应对不同,裴迆不敢说绝对动心起意,至少多了几分认真。

    可连玠实在记不得他与姜六娘何时有过交集?即便是裴氏山学时,两人好似也未说过几句话,几时来的牵扯。

    就拿这话问他,请他一解心中疑惑。

    裴迆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的无相寺后山。

    那一番畅快淋漓地谈论,她新奇独到的话语,侃侃而谈的模样,还有渐行渐远如兰如莲的身影。最后是一封散发着淡香的信笺。

    见他兀自回味、笑而不语,连玠也不是寻根究底的人,只是愈发羡慕好友了。

    同为世家子,裴迆向来悠游自在,反观他……唉,谁让他姓连呢?

    很多时候,连玠都希望自己能生在一个寻常人家。

    然而有些事是早已注定的,真若生在寻常人家,怕也会有这样那样的不足,没见那些寒门庶族都牟足了劲往上爬?

    每当这时连玠心底又会生出一种庆幸来——多好,他不必那般丑态百出地拼命,别人竭尽一生所争取的,他来到这世上第一天就全都攥在手心里。

    外间都说他们这些世家子平生最了不得的功绩就是会投胎。这话大约不假,他应该知足,他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确实没甚么不满意的。若然长兄连珐还在人世的话,那就更完满了。

    连珐大他整整十二岁,若还活着,应当与堂姊连皇后同岁。

    从小他就听身边人以缅怀的语气提起这位兄长,小小年纪便才华横溢,为人也持重,连祖公都赞其颖悟无双。只可惜天妒英才,竟被一场风寒夺去了性命。

    自那以后家中再未添过男丁,一连五个阿姊,而后才有了他。

    阿父阿母将他当眼珠子看,从降生那一刻他就被寄予了过多的厚望。而为了不让父母和祖公失望,他自懂事起就开始有意模仿那位活在传闻中的长兄。

    然而他终归不是连珐,只靠道听途说,即便活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也终归做不到让所有人都满意。

    而今,祖公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神思已然混沌,儿孙到了跟前也不大认得了。父亲接任了连氏家主,对他这个唯一的子息就更是严苛。

    连玠被头顶那一座座看不见的山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次之所以同来兴平,就是想借机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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