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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府里外挂起了白皤,仆役也都换上了麻衣素服,从上到下一片肃穆哀戚。

    从治丧到下葬,一应流程从薄从简。

    天子谴使慰问,朝中百僚皆来吊祭,酒犊祭奠之具填塞门街,独不见世家踪影。

    送葬归来,彭惑心神恍惚摔下了马,天子特准其居家休养。

    彭惑在书房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这日,书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来,一个面容和他略有几分相似、头系赭色头巾的男子阔步走了进来。

    “我当日劝兄长,兄长不肯听!今日这般哀毁骨立于事何补,能否换回侄儿性命?!”

    满室酒气,彭惑数日间似老了十岁。

    抬头看清来人,缓缓道了句,“三弟回来了。”

    来者正是彭惑的同母弟彭恩,早年间入了长生教,遭彭惑叱责拦阻,愤而离家,多年来一直待在平州,鲜少回京陵。

    这次收到消息,紧赶慢赶,终究没赶得上为侄儿送葬。

    彭恩既哀且痛,不仅因为死的是他亲侄,更因为侄儿与他当年的遭际十分相似。

    新仇旧恨,让他扭曲了面庞,一拳擂向面前长案:“我早便说过,大燕已是烂透了!不把那些蠹虫血蛭一般的世家杀光杀净,我们这些寒门永无出头之日!奈何长兄愚昧,以为靠天子就能让彭氏一族走向辉煌,却不想想,天子尚且要看世家脸色,我们又岂能得好?!”

    彭惑静静听着,没再似以往那样斥他不务正业、为邪术迷心。

    竟是缓缓点了点头:“你是对的,是我愚昧。何止愚昧,蠢不可及。不然维儿不至丧命……”

    彭恩愣住:“兄长想通了?那我先前提议……”

    彭惑只道了两个字:“可行。”

    彭恩大喜:“兄长只管放心,我在长生教经营多年,如今已是二把手,头上那位只会瞒神弄鬼,别的事皆听我的。长生教信众遍布各地,多是聚引来的流民以及被世家大族占田占地的农户,也不乏家资丰厚愿意倾囊资助的寒门富户。”

    当然,这其中更不乏高门显贵。只可惜,要的就是这些高门显贵的命!

    “信众们恨透了那些圈山占泽害他们家破人亡无处可归的士族,一呼必然百应,说起事便起事,我这就——”

    “慢着。”彭惑叫住彭恩,“你总是如此性急。若要成大事,急不得,还需等待时机。”

    “那依兄长之意?”

    彭惑招了招手,彭恩附耳过去。

    听完,眼一亮:“果是个好日子!”

    -

    一场暴雨过后,天空碧蓝如洗。

    兴平郡城外有座青屏山,蜿蜒的山道上正有两人拾阶而上。

    “我道此处有何好风景,竟能引得你裴十七郎流连忘返,也不过区区。”

    开口者二十来岁,衣冠楚楚,面貌端方,明明说着打趣的话,面上却是不苟言笑。

    他身旁的男子褒衣博带,笑若春风,论俊美和风仪还要更胜一筹。

    裴迆道:“心中有景,处处皆景,恪元何必着相。”

    连玠却不会轻易被他骗过去,“想来不是风景迷人眼,而是有人为美色所迷罢?”

    若没记错,许氏前儿妇,姜家六娘子,三年前来了兴平清修,所居道观就在这青屏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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