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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好那日赵丘来府中向陈冲求问,路过府门时,觉得那人的身形十分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又跟侍卫闲聊了几句。结果侍卫说了此人的奇怪言行后,他再转头细看,顿时恍然大悟,指着那人说:“含贞,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来信说一声!”而后又对侍卫们说:“你们快来见过公子!”

    侍卫这才明白,原来来人竟是丞相陈冲的长子陈璋!只是他在北府从军四载,从无一日回府,而这几年间,陈冲身边的侍卫又换了一批,自然也没有人识得他。但为什么他不主动报出名号呢?侍卫们都很奇怪。因为陈冲平日缄口不言的缘故,众人并不知道丞相父子失和,最后只能无端猜想道:大概是公子离家多年,一时近乡情怯吧!

    赵丘陈璋进了府邸,抬首就撞见正在石泉边修枝的董白。

    董白倒是一眼就认出了陈璋,一时非常惊讶,随后又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放下手边的海棠,立身缓步走来问:“何时回来的?就你一个人吗?你走得时候不声不响,我还十分惦记阿彩呢!”又说:“你小时候和陈时一起来我家玩,就像是昨日一样,现在都已这么大人了,时间过得真快。”

    面对着继母的善意,陈璋有些手足无措,勉强应承了下来。但他无法称呼董白为母亲,便以董白曾为外公蔡邕养女,称呼其为小姨。

    董白见他一身风尘,像是过路旅人的模样,又问道:“这次回来,在家中待几日?用过膳没有?赶路很累吧,你先去准备沐浴一番,我给你备了几件新衣在家里,正好可以换上。”

    陈璋听到这些殷殷之语,不禁一阵汗颜,他忙低声说:“不用小姨操劳,我待不了几日。这次只是来看看,我已经在白马寺约好了住处,这次只是想回来看看……”但看什么呢?他说到这又打住了。

    董白却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摇首说:“含贞,再怎么说,他是你的父亲,你也是他的儿子。你不能不去看他,他也不会不认你。人生在世,只有血缘是斩不断的,你总该先去看看他,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都很寂寞。”她怕说服不了陈璋,又补充说:“况且,稚奴还在他房中识字呢。”

    陈璋笑了笑,随即又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他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对董白说:“那就劳烦小姨带路了。”

    正走路的时候,前面渐渐飘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好似清风拂过杨柳,春雨湿润草芽。陈璋听得出来,这吹奏的是楚辞曲调,是由屈原的《九歌》改编而来的,吹奏的人不肖多说,便是自己的父亲陈冲了。

    董白在前面轻轻叩门,笛声就停了,然后陈璋听见门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像鼓声一样沉重又清晰。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出现的是一张柔和却又古板的面容。

    陈冲看见陈璋时,眼中露出一点惊色,但面容却丝毫未动,但打量陈璋一身风尘的装束,嘴角反而露出一些弧度来,他侧身让开道说:“外面天热,都进来说吧。”

    陈璋进来后,看见一个小童正趴在案上,摆弄着一支草人,当然就是陈秀了。陈秀看见来者中有个陌生人,就转首问陈冲道:“阿父,这叔叔是谁啊?”

    陈冲不答,转首去看陈璋,陈璋也说不出话,房中气氛极为压抑,还是一旁的赵丘打圆场说:“傻小子,这是你二哥啊!”

    陈璋这才接过话,连声说是,然后上前从腰包中掏出包蜜饯,递给了陈秀,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随后父子两人就端坐案边,打算说些闲话。可实际上,两人一落座,就感受到彼此之间巨大的鸿沟和伤痛,几乎让父子都感到窒息。两人该说些什么呢?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是的, 两人都到了能够掩饰自己情绪的年龄,无论曾经经历过什么,至少在此刻,他们是能够假装和睦的。于是他们小心翼翼地躲开曾经的鸿沟,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陈冲问他:“这次回京,是因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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