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浮桥的路上,四处可见倒地的尸体,虽然死者样貌上难以分辨,但他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来:已经开始发冷的是东人,还留有余温的便是西人;倒向东边的是东人,倒向西边的是西人。这样的场景不由让他感到荒诞,上午眼看大胜的,下午转瞬便遭敌反逐,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有人说,获胜只需五分便足够的缘由吧!

    这个时候,东人的中军便在沂水北岸休息。而此前率军败退与西人脱离战斗的审配所部,也逐渐率军过来相会,因为此前几乎把辎重和战甲丢得精光,现在这些疲累的士卒们正在援军帮助下分食和饮水。而在中军散步的广大区域间,遍布着精疲力竭的军士,层层叠叠的尸体,散乱委弃的甲骑铠仗,还有近万的西军战俘,一时之间无法集中。

    奋武大将军沮授、安武大将军审配等将过来稍得休息,正与曹操议论接下来的进退。

    其中审配说道:“西贼这一败退,恐怕今日也无力再战了,只是我部中败退数十里,也难以追击,若要出兵乘胜,只有看元帅的中军了。”

    曹仁说:“安武这么说,也是高看我们了,收到安武的求援信,我军昨夜露宿休息,今日又兼程六十里,将士的精力恐也竭尽了,《左传》云:‘一鼓作气’,我等若是继续追击,怕也会遭到西贼一般的败景吧。”

    此时曹洪到来,听到这里,也颇为认同,对众人说道:“南面山上仍有西贼不乱,颇有战力,不可小觑。”

    曹操点着头,但没有回答。他想:“审配诸将已丧胆,建制也乱,眼下想用是不可能了,但我中军尚可堪用。如今刘备西撤还要渡河,我若是派人趁机驱赶,能否再胜一阵?”但他随即又想到曹洪所言,继而想到,“此战有庭坚在,他作战历来谨慎,我若追击,又是否会中了他的计策?”

    按常理来说,此时他当询问随军的军师祭酒郭嘉,但郭嘉在临淄时染上了疫病无法同行,此时只得曹操自己拿意见。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有一个青年人上前说道:“元帅何必迟疑?这时正是必追的时刻,乘胜尚不追败兵,天下将如何视之?”

    曹操闻言一愣,转眼看去,正见那青年是司马防之子司马懿,此时不过是随军的一个参事。但他双目炯炯,即使在众人注视也毫不怯场,反而愈发从容地说道:“贼军所据山岭,不过战场一隅,并不影响全局。而西贼大败之下,必定要渡河缓走,元帅派轻骑从后一迫,淹也把他们淹死了,有什么可怕的?便是贼军有序,也不要让他们走得轻松,否则元帅声威所在,岂不叫人小觑了?”

    这番话正说在曹操心坎里,他非常满意,转而又对众将说:“仲达说得有意思,你们如何看?”

    众将如何不明白他已下定决心,纷纷上前请战。曹操便令长子曹昂,带曹安民、曹洪、路招、车胃、蔡杨诸将先行西进牵制,自己则与曹仁、鲍信、张郃等部随后压上。

    而在另一边,西人溃兵们也确如司马懿所言,开始如来时一样徒步过河,刘备本阵则在河畔稍作整顿,并清理各部之间的损失。而陈冲则领着尚且完整的万余部众在战场东南面来回游弋,试图依靠禹王山威胁前来的东人。

    等到东人的攻势暂时停止,陈冲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放松,他一面去联络刘备,建议他挑选精卒殿后,一面则又派出斥候,再去打探不远处东人的动向。

    陈冲面色高密如云,但他深知这是关乎全局的关键时刻,心中焦急万分。他对身旁的几名学生说:“若东人不攻,今日不过是平局;若东人攻我,说不得还算小胜;但他们若看穿布置,执意攻北,就坏了大事!”

    未久,刘备派人前来回信,说眼下建制依旧混乱,除去自己麾下还有六千余人能战外,其余各部短时间内仍然无法分明,恐怕今日只能撤军再看。至于随军的很多辎重,如今都聚在中军,但眼下没有时间拉走。仔细想想,也唯有扔在河边烧了,不留给东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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