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童自豪说:“我名叫刘邈,刘仲明是我父,刘子敬是我爷,说起来,大将军还是我的四代族亲哩!”

    《修罗武神》

    刘备闻言吃了一惊,不意他竟是叔父刘子敬的孙子,他不禁打量着刘邈的面容,明明这孩子才六七岁模样,样貌没张开,和叔父半分也不像,但渐渐地,叔父那时而严厉时而小心的面孔竟从中浮现出来。他又问剩下三个男童的出身,其中两个的父亲都是自己的儿时玩伴。

    心中沉淀几丝落寞,但面上的笑容却不由自主,他蹲下来说:“你们既是此间的主人,那就帮我引路吧。”

    孩童们自然非常乐意,只是原因却是另外的,“你能让我们骑马吗?长这么大,我还第一次见这么高的大马?”刘备说好,把这些男孩抱上马鞍,令两人同乘一马,他与张飞则牵着缰绳走在前面,男孩们在马上极为新奇,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刘备倒很有耐心,“小心,掉下来我可负责不起。”

    乡祉近在咫尺,他的脚步也就慢了一些,打量着阡陌两盘的田陇,此时毕竟已过中秋,小麦和糜子都收获过了,田里农人极少,到处是捆绑成堆的秸秆,间或看到些还有绿意,都是些刚种下去不久的莱菔、白菜。只有在极远方,才能依稀看见几点黑影,那大概是乡人在牧牛。

    又走了一会,河水从远方流近了,他看见几个女子在水边相互闲聊着浣衣,其中有刘邈的母亲,刘邈当即叫了出来,妇人们从河边望上来,见到刘备不由一愣,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了,刘备只是笑笑,没有在这驻脚,继续往前走。

    在大多数乡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已走到里中的主院,这是里中里长与族长所待的地方。敲开门,迎来的面孔果然露出吃惊的神色,还未等他反应,刘备已经笑说:“伯贞兄,好久不见,元起叔在家里吗?”

    刘伯贞下意识说:“在,他们都在呢!”而后他睁大眼睛,又打量了一遍玄德,说:“玄德,你真回来了。”

    刘备说:“我又不是忘了回家的路。”说罢,他把孩子们从马上抱下来,将马缰系在门前的树上,与翼德一起走进去拜见族长。刘元起本来在午睡,见他回来,一下又醒了,刘备扶着他到堂内说话,才发现元起叔已经很老了,老人只问他什么时候走,又说他家中一直有人照顾,可以回去看看,不过他家中无人,最好事先说清用几餐,这边可以多给他做两份。

    刘备本来想和刘元起说说刘德然的事,刘元起却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摆摆手说:“你们求富贵,本就是拿命换的,没什么奇怪,但上了疆场,还是要自己惜命才是。”说罢,他就又微眯双眼,看上去快要睡着了。元起叔老到这个地步,刘备也觉得难过,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还是陪他坐了很久。

    到下午申时,他与刘元起一家告辞,来到自己的故宅。说起来,刘备儿时虽然贫困,但故宅却不小,毕竟是他祖父刘雄时便留下来的。一靠近过去,刘备就看见刘子敬一家正在门口等着,见到刘备不住地寒暄。

    这些年,刘备的祖宅便是他们在清扫,刘备发觉家中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后院里被种了一些枣树,如今都已枝繁叶茂,结出了不少果实。但这都比不上刘备院中的一株桑树。

    十五载过去,这么多人的样貌都为岁月所摧残,唯有这桑树仿佛没有变化。自刘备记忆里,谁也不知道它长了多少年,只说此树非凡,仿佛自古这桑树就是现在这般葱郁参天,童童如车盖的模样。

    刘备指着古桑对张飞说:“当年阿母尚在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与同辈游玩,练剑、读书,一直到十三岁,亏得元起叔支助,让我与德然去找老师求学,这才离开乡里。这么多年过去,阿母也过世了,元起叔也老了,德然也战死了,若不是此树仍在此为证,真以为做了一场大梦。”说罢,他抬起手背拭泪,又笑说感想道:“游子悲故乡,我今日才知高祖之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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