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密见,皇甫嵩当即会严词拒绝,可如今王允能带族中子弟前来,想必不会说些见不得人的话来,他若拒之门外,反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于是他披了件羊皮披风,领着府中男子到府门前迎接王允,王允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袄,正转首训诫着身后的后辈说:“车骑乃是国家栋梁,辅国良臣,你们随我前来,要严守礼节,可不要丢了太原王氏的体统。”

    他转首看见皇甫嵩过来,原本严厉的面孔马上改成笑容,说:“义真,新春叨扰,还莫要见怪。”

    谷皇甫嵩口称“哪里哪里”,很快把他们带到屋内取暖,两人寒暄一番,王允见屋内桌上还摆着饭菜,不由笑道:“是我来得不赶巧了。”见其中多是些素菜,最奢侈的也不过一碗鸡汤,他很快又感叹说:“车骑有禄万石,饮用却如此简朴,实在是我等楷模。”

    皇甫嵩笑道:“比起悬鱼的羊太守,我还差得远呢!”两人都笑了起来,而后王允为皇甫嵩一一介绍自己的子弟,分别是其子王景、王定,兄子王晨、王休,还有族中后起才俊王宏、王懿。他们一一向皇甫嵩问候,献上贺岁的礼品,礼物都不贵重,但显然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如王景献的是一罐药膏,据说是前年从南阳名医张仲景手上讨得的,对箭簇之伤颇有奇效。皇甫嵩常年身冒箭雨,自然留下不少伤痕,一到雨季便抽筋发痛,他见之非常高兴,但也深知自己与王允无这般深厚交情,不由对王允道:“子师,这我哪里消受得起呢?”

    王允笑着道:“义真马上又要受到重用,我送些礼物又算如何?”…

    这话让皇甫嵩莫名其妙,他不由得奇道:“我今日才从宫中回家,怎么没听到消息?”

    王允眨了两下眼,慢慢说:“你走时,太师刚好来问我,说徐荣不日将回京受赏,但战事却不能放下,他打算另行组织东征南阳一事,但去年广成一战他对荆人战力印象深刻,不知当选取何人为将,我们私下商议,都觉得这是大好时机,当即向太师举荐你主办此事,太师也觉得好,估计不日天子就将下达诏令了!”

    王允话一说完,皇甫嵩的脸色当场就变了,浑身一阵发冷,特别是听到“我们私下商议”“天子就将下达诏令”这两句,头发都要立起来了。但他从未将王允说他反董一事告之家人,皇甫郦等人闻之,反而非常高兴,都当场恭贺于他。他只能勉强笑道:“子师高看我了,所谓战事成败,在庙算不在临战,在军卒不在将领,在士气不在诡计,我虽略有薄名,此三者皆不能由我,岂敢言胜?明日我就去禀告太师,让他另选将帅罢。”

    这段话说完,王允颜色也变了,他问道:“事关大业,车骑当真不去?”

    皇甫嵩微微颔首,其余后辈也听出不对,但其中有何缘由,他们也不知晓,只能迷糊中装作无事发生,余下的时刻,大家都心不在焉,只能草草结束宴谈。王允临走前又小声对皇甫嵩说:“军中我等多有人手,若车骑一去,汉室必兴,还望车骑多加考虑。”

    皇甫嵩一个字也没有说,他心里只是想,世事变迁,人物两非,莫说是奢求知己,便是与一个人畅快谈话的时光,自己也不剩多少了。等王允走后,皇甫郦又来找他,口中说:“大人,天下倒悬,能安危定倾者,唯大人与董卓耳。如今难得有自由之日,还正可平复社稷,怎么反而瞻前顾后了?”

    皇甫嵩已是满头冷汗,当即斥责侄子说道:“如今天下分崩已成定局,岂能指望杀一人而平天下呢?当今好乱乐祸者不可胜数,我若为此事,将为其群起而攻之,难得善终。不如蜷缩于一城之内,任他们去争罢!”说到最后,他浑身无力,挥挥手说:“你这些话,不要再说与他人听。”

    次日乃是大朝会,而建威将军徐荣果真从上郡返回长安叙职,太师董卓问徐荣并州形势如何,留多少军队能够戍守,徐荣答说:“上郡与刘陈势成水火,不必担忧,蒲坂、汾阴两城又增筑外城,只需万人便能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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