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袖掩面,涕泗交颐,已是更咽难言,晃晃悠悠跌坐在地,俨然一副正在遭受丧妻之痛的可怜男人,苍白伤感得令人揪心且无力。

    那弟子不免也被江淮的一往情深所感染,放眼四望,焦壁岑岑,鼻头一酸也有些想哭,索性哑忍着眼泪轻手轻脚自江淮身边倒退着溜出门外。也不对,一片焦土,哪还有门......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行渐远,江淮方从袖袍下抬起视线,而那张脸上已然不见哭断衷肠的表情,替代它的是满面狼顾狐疑。

    江淮心里尚有疑团莫释,一向谨慎多疑如他,此刻更是一步一鬼寻找着那个痛恨自己入骨的悍妻娄鹬。

    “嘿——还真是邪了门了,见鬼了不成?”

    江淮祭剑在手,当做烧火棍一般在焦黑色灰烬里反复拨弄。

    按照整间寝室的格局看来,这里本该是娄嫄最后趴着的床榻位置,此时已经塌陷,剑锋一挑便化作了灰屑。

    不该吧?难不成娄嫄这贱人还真修成了仙身道骨,寂灭之时连骨头渣子也不曾剩下一点,这怎么可能!

    江淮若有所思地踱着步子,脚尖挑开一屋脊中颓坍塌处,自上坠下的朱檐被烧得七穿八洞,焦糊得一塌糊涂。

    只翻挑了几下而已,就掀起一屋尘污和草木灰沾染了江淮一身,江淮一脸厌弃地以袖捂鼻,向后退了退避开那呛人口鼻的刺鼻气味。

    江淮蹙了蹙眉,疑神疑鬼地兀自嘀咕道:“不对啊,我记得那贱人的白尾鸢该是在此处才对,为何也连一根儿鸟毛也不见留下。”

    江淮极力回忆着两个时辰之前,栖蟾殿内炎焰张天时的场景。

    那时,江淮初见火势熏天,第一反应便是做贼心虚,担心娄嫄和白尾鸢被百般折辱之事在这场漫天大火之下曝露于人前,本想奋不顾身上演一出良夫救妻的好戏。

    又转念一想,其实也许让娄嫄和白尾鸢埋身在这片汹涌滚滚的狂洋红浪里,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以帮助自己既不同翀陵派决裂,又可甩脱这个难缠的贱女人,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娄嫄一死,到时江淮只需在跑去九旋谷,在翀陵派那个老丈人面前号恸崩摧一番,便可一举两全。

    再说了,如若自褚君山那里的消息不假,也许此届?鼓盟会结束之时,便是他江淮拥有血珠、一统天下之时,又何惧任何人威呵于自己。

    真到那时,别说是什么翀陵那个老而不死的养鸟老头儿,就是?华派的栾首阳再度出山,他江淮也丝毫不畏惧。

    江淮所梦寐的一切想要付诸于实现,必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娄嫄死了。娄嫄必须死,一定要死得透透的!

    江淮开始期待这冲天大火愈烧愈烈,如果不是栖蟾殿里里外外这么多双眼睛共同瞧着,江淮恨不得亲自冲进洪涯寝室里,为它积薪添柴。

    只不过......

    江淮的眼神飘忽不定,滴溜溜地在脚下的废墟里仔细审视,真的能就此确定娄嫄已经死了吗?

    门是被江淮自外锁紧的,娄嫄和白尾鸢的身上还缠绕着天蚕丝,纵使梦糜香的效果消弭式微,按常理来说也无法自火海里脱身。

    一定是自己小心过头了,才会这般局促不安,徒惹烦恼。

    想到这里,江淮眉毛叛逆肆意地向上扬着,嘴角噙着一抹诡惑的狞笑,笑声由小渐大直到放荡不羁。

    江淮不可一世地平展双臂,用狂野猖獗地目光仰望苍穹夜空,仿佛已然看见了自己君临天下那一日的王者风姿。

    “嫄儿——!嫄儿你在哪里——!”

    废墟外骤然传来有人呼喊娄嫄的声音,紧跟着漏顶的天空里振翅掠过一道黑影,鸟革翚飞,盘旋在洪涯派曾经的寝室上方,发出凄厉啼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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