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县令晏子宾给他上的那一道枷,殊不知这一道“枷”只是大明给李自成家拷上的数道中的一道。

    李自成心底的恨一定生成得更早,早在他父亲去世、他家因养马而家道中落之时,他对大明的恨就已经埋下了根芽儿。

    按照徐泰时的论述,这马料的精细程度或许甚至超过了饥民每日所吃的食物。

    明末的陕西连年饥荒,百姓本来就处于连“以石为食”都不能够的悲惨境地,又哪里能拿得出那么多额外的银子替官府养马呢?

    人有机会获得更高级的食物才能与处于低级食物链的动物区别开。

    如果人连动物的食物都够不上资格去吃,那人的高贵也不见了。

    一旦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人就忘记了作为一个人的尊严。

    李自成不但是一个有尊严的人,更有属于一个公民的人格,因此他选择了造反,决心要把人类的高贵从明廷手中抢夺回来。

    朱翊钧的喉结动了一动,又问道,

    “那俵马折色又须交几两呢?”

    徐泰时回道,

    “成化年间原定的是十两,嘉靖、隆庆以后又升到了三十两。”

    朱翊钧惊道,

    “折色银如此高昂,民户如何负担得起?”

    徐泰时笑道,

    “皇上有所不知,其实即使每岁征以三十两,养马州县亦是争相唯求折色,希求免去解俵之苦。”

    朱翊钧问道,

    “这是为何?”

    徐泰时解释道,

    “如今许多养马地方,马政多松懈,马匹牧养不得要领,而每年往北京输送备用马,路途遥远,其间难免死伤瘦损,到京后又难以通过考核。”

    “许多马匹本身体质容易水土不服,再加上解俵上京的沿路花费,到京之后还要受到内臣势要之家的盘剥,马户负担已极为沉重。”

    “若是征俵马匹不符标准,被拣退补俵,反复一二次之后,即便是中产之家,也只能是典卖地房、卖儿鬻女了。”

    “许多养马户为免沿途输运马匹之累,便携带足额银两赴京,临期直接在京买马应付征俵。”

    “如此一来,乘人之危的马侩、马贩便在京畿附近应运而生、大发横财了。”

    “这些马贩作为北京征俵方与南京交俵方之间的媒介从中牟利,与征俵官吏、兽医通同作弊,将老马、羸马验俵通过、收为备用。”

    “几次三番下来,兵部便认为与其这样虚耗费用、拖欠马匹,不如直接征收折色,作为库银让军队自行购买马匹。”

    朱翊钧蹙眉问道,

    “那这些马贩都是些甚么人呢?”

    徐泰时答道,

    “据臣所知,能在京畿充当马贩的绝非等闲之辈,或是卫所军官、或是与势要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才能与验马官吏内外勾结。”

    “如今验马官与马贩连同作弊,只要不是从马贩手里卖出的马匹,验马官一概拒收,民户为通过验俵,便只能向马贩高价购买‘合格’俵马。”

    “除了马贩之外,催马公差、马科胥吏、看马医兽,均得向民户索贿,如此积少成多,养马民户自然愿交折色俵银,而非上京解俵本色。”

    朱翊钧明白了,民户缴马的行政成本太高,因此宁愿交一笔折色银,也不愿千里迢迢地上京来被马贩和各级官吏勒索盘剥,

    “既然兵部一再提升马价银,太仆寺又如何会入不敷出呢?”

    徐泰时顿了顿,道,

    “现今太仆寺寺库中的马价银多用于边镇买马、修筑边墙,以及一些工费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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