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槅扇门,缓步走进殿中。

    朱翊钧定睛看去,只见他身穿大红纻丝麒麟服,腰系茜草素金带,胸前是一块方方正正的云雁补子。

    徐泰时今年才四十八岁,在晚明官场上还算年轻,他面皮白皙,带有风尘色,下颏有点尖,配着疏疏朗朗的胡子,显得十分清瘦。

    徐泰时走到殿中就跪了下来,神态谦卑地向皇帝行礼问安。

    朱翊钧虽然在穿越后象征性地出席过不少常朝,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过每一位官员。

    他将低头跪地的徐泰时细细观察过一番后,方才惯常性地垂下眼帘,道,

    “成祖皇帝尝云,‘古者掌兵政谓之司马,问国君之富,数马以对,是马于国为最’。”

    “如今朕欲操练亲军,下旨调马六千五百匹,徐卿却于此时上疏求对,不知是何原因?”

    由于朱翊钧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因此他此刻的问话语气十分和蔼,听起来毫无诘问斥责之意。

    徐泰时回道,

    “寺库缺乏,胡马不堪寄养,边镇马政废弛,臣等无才,皇上今所需之内军马匹,太仆寺实在难以调拨。”

    “还请皇上遣使南京太仆寺,或下旨兵部,如今一切军需,皆从本兵征调,王一鄂曾巡抚宣府又总督辽蓟,于兵事而言,臣远不及王尚书矣。”

    “本兵”是明朝兵部尚书的别称,在这里指代的是万历十六年的兵部尚书王一鄂。

    朱翊钧一听就知道徐泰时这是在把责任推卸给兵部,不过他可不上当。

    明朝马政的基本制度是“官牧给边镇,民牧给京军”,前者实行于西北和辽东,由苑马寺和行太仆寺负责供应戍边部队所需马匹。

    后者实行于南、北两直隶和山东、河南的部分地区,由南、北太仆寺掌管,其所得马匹主要供给京营骑操。

    因此太仆寺虽然隶属兵部,但是民牧马匹的具体事务从明初开始就一直由太仆寺打理。

    按照晚明的情形来看,皇帝若想给自己的禁军装备战马,一般只能寄希望于太仆寺。

    倘或去下旨垂问兵部,兵部大概率也是再下一道指令反问太仆寺。

    九边的马匹数额原本就入不出敷,除了太仆寺,兵部尚书就是再能干,也不可能比皇帝还要多一条调马的路子。

    而且虽然两京太仆寺格局相似,但南太仆寺只管理南直隶地区,北太仆寺却管理着北直隶、山东三府及河南的三府一县。

    自正统十四年后,北太仆寺所督理的民间孳牧,除了原有的种马外,还多了寄养马。

    因此于民牧而言,无论是范围还是深度上,北太仆寺都远远胜过南太仆寺。

    朱翊钧心里清楚,马政一旦溃烂,那么南太仆寺一定比北太仆寺的情形还要糟糕许多。

    “朕记得徐卿先前为朕建造寿宫,亲自相土以定高下,又精心核算,为朝廷省钱数十万缗。”

    朱翊钧一面慢条斯理地说着,一面将视线定格在自己腰间的玉带上。

    他当了快一年的皇帝,还是很怕看到别人朝他磕头,

    “如何一去了太仆寺,便连调拨马匹都束手无策了?”

    徐泰时叩头道,

    “马政乃历朝痼疾,俭省仅堪为一时之策。”

    “臣观前朝史书,见蒙元起于朔方,俗善骑射,因以弓马之取天下,古或未之有,其起沙漠万里,牧养蕃息,太仆之马,殆不可以数计。”

    “蒙元之牧地,东越耽罗,北越火里秃麻,西至甘肃,南暨云南,凡一十四处,自上都、大都以至玉你伯牙、折连怯呆儿,周回万里。”

    “然至我太祖高皇帝起兵之时,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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