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应该也能从东北出海口中受益,只是看这份利益是否够份量能请动辽东总兵罢了。

    “因为我太了解皇上了。”

    李成梁慢慢回道,

    “辽东要是能开海,那要交的税就不是现在这个数目了。”

    努尔哈齐笑道,

    “怎么会呢……”

    李成梁打断道,

    “怎么不会呢?要出海,就要造海船、要雇水手、要募人丁,这钱能从哪里出?难道是要朝廷另拨银子过来?”

    “倘或在东北出海口建了市舶司,那皇上定又要另派中官,宦官一来,你海贸没赚上多少钱,他预先倒给你敛走一大批。”

    “而且海贸一般都是上面赚钱,下头受罪,开海前的这些准备工作要是落到了太监手里,定又成了一笔看不见、摸不着的科税。”

    “譬如就说造海船,即使朝廷说募工来造,到最后定也是成了辽东百姓的负担。”

    “造船用的木头、铁具、工匠,哪一样是朝廷肯出的钱?纵使朝廷肯出,到辽东百姓手里也剩不下甚么了。”

    努尔哈齐回道,

    “父亲若不愿见辽东百姓受苦,大可以上疏劝谏皇上。”

    李成梁道,

    “中使衙门的特权都是皇上给的,他们可以任意践踏官府,无端诬陷告密,专折奏事,直通内宫,我若是弹劾了皇上派出来的宦官,就等于弹劾了皇上。”

    倘或朱翊钧没有穿越成万历皇帝,那李成梁对万历皇帝的论断可以说是极为正确的。

    历史上李成梁在万历十九年致仕,在万历二十九年又重新上任,复镇辽东八年,其中令其威名扫地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勾结高淮乱辽。

    当时高淮作为万历皇帝特派辽东的矿监税使,在辽东大肆掠夺,各地抚按官不敢过问,有时甚至还受到密参挟持,有人为此被削职罢官,而李成梁却甘为高淮之护驾帮凶,同恶互济,使之如虎添翼。

    历史上努尔哈赤在辽东的崛起,以及后金对辽东的轻松占领,就是李成梁为保自身权势而与高淮狼狈为奸的结果。

    但是万历十六年的李成梁,原来是多么热爱东北这片黑土地的一个人啊。

    倘或建州真能从东北出海口上攫取海贸利益,那李成梁作为辽东总兵,得到的好处比现在只多不少。

    可他一旦预见了这份好处中对辽东军民的潜藏危机,他便宁愿放弃这份唾手可得的好处。

    “皇上是无法听取他人意见的,就像汉武帝可以下‘轮台罪己诏’,但是却容不下司马迁替李陵兵败辩护,遂以‘宫刑’堵塞言路。”

    历史上的李成梁能在明、清两朝皇帝之间斡旋保全,确实是有他的一点本事。

    就像他现在不但照顾努尔哈齐的文化水平,同时也体谅万历皇帝护短而虚荣的道德缺陷,

    “曹操有错只能‘自察’,杨修道破,便引来杀身之祸,直言敢谏的人才如“芝兰”当道,不得不除。”

    “历史上从不乏英明神武之辈,可一旦他们当上了皇帝,却只有装聋作哑、唯唯诺诺之徒,才能在他们手下明哲保身。”

    “我既不想装聋作哑,又不愿唯唯诺诺,所以我绝不赞成在辽东开海。”

    “倘或你实在舍不得那东北出海口,我可以替你递一递奏疏,不过皇上究竟许不许你,我是管不了的。”

    李成梁说得慢条斯理,却迅速而直接地打消了努尔哈齐的念头。

    这不仅是因为李成梁的反对,更是因为努尔哈齐现在在李成梁面前的人设,还是效忠大明、为国守疆的乖巧奴酋。

    “即使父亲不同意儿子在建州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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