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发苍苍的李罕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最成器的儿子被夏人斩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事落到谁身上都受不了。

    老实说,李罕之的建议也不算完全乱来。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邵贼在相州,手下也就突将、天雄、天德三军,而且建制多半不完整,撑死了五六万兵马。关键是这么多人得分兵留镇后方,因为相、卫并未归心,不留个一万多人镇守重要地点,护卫粮道的话,非常危险。

    另外,魏州方向也有留兵防备,他真正能动用的,最多三万余人。还面临着邺城以及随时可能从魏州方向过来的魏博武夫,全军杀过去的话,获胜的机会还是不小的。

    只需一战击败夏贼,相卫二州立叛,河阳那个简直不完整的天雄军都可能压不住局面。邵贼势必要调集汴州、洛阳以及郓州方向的大军回援,部署就完全打乱了。

    他吃下了朱全忠的地盘,也接下了朱全忠恶劣的地缘态势,同时开了几个战场,看似总兵力非常强大,但具体到某一处,能调用的人马又十分有限。要不要打呢?

    “暂时镇之以静。各城、各县蓄积粮草器械,修缮城池,开挖壕沟,征集土团乡夫,勤加操练。”李克宁说道:“待大王从幽州班师后再做定夺吧。”

    李罕之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

    王知言于九月初二返回了魏州。

    罗弘信一天中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王知言、赵袭二人坐在他床前,尽皆感伤。

    罗家在魏博镇的地位不上不下,算是个扎实的将校家庭吧。

    罗弘信高祖罗郍(nà)当过平州刺史,后随安禄山南下。安史失败后,罗郍随田承嗣投降,定居魏博——田承嗣亦是平州人。

    自曾祖罗珍起,三代人都只能称为军校。到罗弘信之父罗让这一辈,稍稍提升了些,当上了魏博节度押衙后军都知兵马使,迈入“将”的行列了。

    但老子是高官、大将,却不一定能帮上儿子的忙。毕竟这种社会形态下,靠的都是武勇、本事,走后门效果不大,因此罗弘信只是个步军小校,后来被调去管理牧场,“掌牧圉之事”。

    当上节度使后,官方档籍记载政变前“虽声名未振,众已服之”,这种话听听就好,也就图一乐。

    因此,罗家在魏博的根基算不得多稳,即便经历了十余年的苦心经营,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我算是看明白了。”罗弘信在仆人的帮助下,靠坐在床头,苦笑道:“邵树德的心很大,他和朱全忠是一类人,选了最难走的一条路。若无邵树德,朱全忠死前或能一统河南道、关内道、山南东道、淮南道大部,他儿子朱友裕继之,扫平河北道、河东道藩镇,兵进关北、江南东西二道甚至是剑南道。第三代接力,或能一统天下。”

    “若朱友裕失败,二世而亡,那河南、关中就便宜了新人。但那个捡漏的新人真正能控制的地盘,也只有被朱全忠清理干净了的河南道罢了。或还不如朱全忠,满眼都是藩镇,政令出了洛阳、汴州数百里,官员任免就要和藩帅们商量着来了。与其说是天下之主,不如说是河南之主。”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天灾人祸,或外敌入侵,导致军馈不继,粮饷不足,士卒怨恨,届时内有骄兵悍将,外有藩镇将帅,不死何待?”

    “拖!”说到这里,罗弘信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差点没喘过气来。

    王知言、赵袭连忙喊来医者。

    “无妨。”罗弘信挥手让人退下,疲惫地说道:“拖,就硬拖下去!邵贼还能活多久?十年?二十年?他年轻时出身不高,风里来雪里去,远征数百里,搏命厮杀,身上没有暗伤?拖吧,拖到他死了,或者实在坚持不下去,松口答应设藩镇。”

    “我们都能有藩镇了,那么河南道、关内道那些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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