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撤军需有章法……”朱全忠顿了一下,看着众人道。

    营内突然响起大片的喧哗声。

    朱全忠一惊,正待遣人去问,就有虞候进来禀报:“夏贼押长直军将校数十人在营外列队,并抬来了一副棺木,自言其中装殓着世子的尸首,欲交还给大王,好生安葬。”

    “啪嗒”有人不小心碰翻了马扎。

    帐内安静得有些诡异,人人低头沉思。有人用眼角余光瞄着朱全忠,又很快避开。

    朱全忠听到先是一惊,继而非常平静。其实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天雄军的到来说明了一切。追究长直军如何败的已经毫无意义,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脱身。至于儿子的死,那真算不得什么。哪怕全家都死光了,只要自己还活着,还能东山再起,完全可以娶新妇,继续生儿育女,这都不是事。

    “痛杀我也!”朱全忠酝酿了一番情绪,挤出了几滴眼泪,道:“友裕乃吾长子,自小乖顺,习得武艺。华州城下,怒贼将骂我难听,一箭射出,贼人毙命。方出镇汴州,内外交困。军馈不继,野蔬充膳,毫无怨言。又持剑护我床前,令我得以安寝。呜呼哀哉,昔年曾与吾儿戏言身后之意,不想今朝都到眼前来……”

    朱全忠这番倾情表演,让帐中诸人叹息不已。许多人对自己方才起的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有些惭愧,琢磨着应该收下世子的遗体,一起带回汴州安葬。

    而就在这时,营中的喧哗声更大了,远处隐隐有战鼓声传来。

    朱全忠一惊,顾不得擦眼泪,踉跄行了几步,却见又有人回来禀报:“大王,夏贼攻营,开封、浚仪二县的土团乡夫鼓噪着要回家,拒绝增援寨墙,有人已经打开营门溃逃了。雄威军也有人跟着逃跑,虞候前去阻拦,为乱兵所杀。”

    “什么?!”发出惊讶之声的不是朱全忠,而是李思安。

    听到这个消息,他甚至比朱全忠本人还难过。带的部队溃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整顿,竟然又溃散了,这让他情何以堪?

    完了,完了!李思安闭上眼睛,只觉一片灰暗。什么箭槊双绝,什么飞槊杀敌,没了兵,什么都不是,还不如方才让梁王斩了,一了百了。

    “大王,事急矣!该严整军纪,不能让更多人动摇军心了。”敬翔急得小跑到朱全忠面前,拉着他的手,说道。

    “走,出去看看。”朱全忠顾不得再表演,将所有亲兵都带在身边,举步出了大帐。

    帐中将佐们不用多吩咐,此刻也纷纷离去,各回各帐,各司其职。

    该安抚的安抚,该镇压的镇压,没有别的办法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暗,军士们刚吃罢晚膳没多久,正在营中保养器械。骤然听到嘈杂混乱声,纷纷出营查看。军官本应该阻止他们的盲动,但这会军纪已经荡然无存,没人管了,整个大营一片混乱。

    “梁王来了,各回各营,违令者斩!”亲兵拿刀鞘敲打着乱跑乱蹿的军士,大吼道。

    但没有效果。

    军士们很快搞清楚了情况,见军官也在彷徨犹豫,很多人呼朋唤友,偷偷跟着乱兵出营了。

    敬翔、李振跟在朱全忠身后,看得心都凉了。

    曾几何时,这可是一支令行禁止的强军啊。梁王最重军纪,稍微干犯一点就要受罚,斩首以儆效尤是家常便饭。可这会怎么了?才过了不到八年啊,就成了这副德行,为什么?

    不远处有军官出来整顿秩序。他们收拢了一部分人,令其披甲持械,前去关闭营门,镇压溃逃军士。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愿意出来维持秩序,可以说他们八年前那支强军的精神方面的残留。无奈溃逃军士越来越多,几乎成了雪崩之势,他们独木难支,很快被冲得七零八落。

    终于有人忍不住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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