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日渡过汾水,抵达绛州龙门县。

    邵树德站在汾水岸边,缅怀了一下数年前的战场。

    进兵河中,是他取得对朱全忠战略优势的重要一步。以河中为基,不断东出,反复拉锯,蕃人的血几乎染红了王屋山,最终突入河阳,在河清之战中防守反击,击退庞师古,掩有孟怀二州大部。

    每走一步,都不容易。百战创业,难难难!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看听他号令的虎狼之士,看看如画的美丽江山,看看身周的娇妻美眷,一切都太值得了。

    大军在龙门县停留了数日。邵树德邀慈、隰二州官员将佐至伏龙原会猎,加深感情。

    这也是他没有从蒲津关浮桥过河,而是向北绕路慈、隰的主要原因。

    李克用若与他翻脸,慈、隰山区路况复杂、狭窄、崎岖,大队人马通行之时队伍会被拉得老长,通过效率很低,还容易被伏击截成数段。故这两个州必须拉在手上,以挡住一个可能受到进攻的方向,把敌人的攻势全部挤压到泽潞一带。

    伏龙原是高祖会猎之地,一直有皇家苑场,国朝列圣也经常来此游猎,顺便查访地方民情,宣示威权。

    在唐代生活得越久,邵树德越觉得和宋朝以及宋以后的历代风气相差极大。光皇帝时不时出门远行,到处打猎,巡视地方,这频率就很高。好像也没有多少官员站出来说这样花费太多了,似乎大家都习惯了。

    慈、隰二州的官员也很清楚谁是河中实际上的统治者,一个个还算热情。

    邵树德与他们一同烹煮猎到的野猪,又挑了十余慈、隰官宦子弟,有勇力的补入铁林军,武艺一般的补为吏职,竟是皆大欢喜。

    其实,这或许便是巡视四方的意义所在吧。让大伙知道谁是真老大,加深印象的同时,再吸收一些新鲜血液,结成更紧密的利益联合体。

    天下的好处,可不能皇帝一个人吃干抹尽了,要懂得适时分享,花花轿子众人抬嘛。

    会猎结束之后,大军北行入隰州,一路浩浩荡荡,绵延十里。远近闻之,纷纷打听,一时间夏王声名远播隰州诸县。

    二十八日,于永和县西分批渡河,至延州延川县。

    ……

    胜州榆林县,大群士卒同样在渡河。

    旌旗高高飘扬,神情肃穆的甲士出了渡口后,散开列阵,接应后续大队渡河。

    即便是在内线行军,一切还是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新兵,是做不到这些的。这些军士,很显然非新卒。

    一河之隔的榆林宫外,邵嗣武被人拦住了。

    侍卫亲军千户赫连隽一脸严肃,水泼不进,无论邵嗣武怎么说,都不肯让他进榆林宫歇息。

    符彦超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邵嗣武醒悟,立刻行礼告罪:“赫连千户忠于职守,某佩服之至,今日无礼,还望海涵。”

    赫连隽回礼,硬邦邦地说道:“职责所在。”

    邵嗣武笑了笑,离开了。

    他已经试出来了。以前能住榆林宫,那是父亲带着一大家子进来,自无问题。但现在就他一个人,显然就不行了。

    胜州有榆林、沃阳二宫,皆父王私人部曲放牧之地,忙时劳作,闲时训练,战时出征。他们每家每户都有大量土地牛羊,赏赐也不少,自备甲胄器械,装备竟然不输正规衙军。

    当然这些都没什么。

    最特殊之处,在于他们只听父王一人之令,连儿子的账都不卖,也不能无故结交州县官员。做不到这点的,大概已经被处置了,这都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据说与他们接触最多的人是杨爚,看来是父亲信任的心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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