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饶是如此,南下的过程中,还是时不时有人滚落山谷,生死不知。

    正如海上行船,水手掉入海中,船只不会停下来一样,此时也不会有人去搜寻坠崖的己方袍泽。

    他们只能自生自灭了,这就是残酷的战场。

    子时,大军在山路旁找个处平地休息。

    李璘举目四望,两旁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以及深浅不一的沟谷。再远处,则是连绵不绝的山岭,在夜中黑沉沉的,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山谷之中,偶尔会有些动静。可能是野兽,但更可能是人类弄出来的。

    李璘懒得去搜寻了。

    他很清楚,在这群山峻岭之中,一定还有大量溃兵躲藏着。但这些失去建制的人并不可怕,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只要比他们快,一切都不是问题。

    休息结束后,他又带着所有人上马。马儿不是很情愿,焦躁不安,甚至尥蹶子踢人,但在安抚之下,所有人最终还是跨上了马背,向南直冲而去——军士们都能吃苦,马儿却不能吃苦,实在太不像话了!

    丑时,就在所有人都被枯寂、危险的行军弄得士气有些低落之时,走在最前面的数十骑突然停下了。

    “准备杀贼!”

    “准备杀贼!”

    “准备杀贼!”

    命令一道道传递了下去,直到黑沉沉的夜幕尽头。

    李璘深吸一口气。

    前方不远处,数千贼人正在张设营地。

    他们似乎刚刚赶到,乱作一团。连斥候岗哨都未及派出,卸货的卸货,伐木的伐木,生火的生火……

    “骑兵在前,直趋贼营深处,将其搅乱。”

    “步卒在后,冲至营前下马整队冲杀。”

    命令又一道道传递了下去。

    其实没必要如此了,以有心打无心,眼前的南蛮中似乎还混了不少夫子,怕是被骑兵一冲就乱了。但李璘还是下意识按章法来——不按规矩瞎打一气,或许这次能赢,可一旦遇到硬茬子,就会吃大亏。

    命令传递完毕后,李璘高举铁挝,道:“今日——”

    “有死而已!”军士们齐声应和。

    声音不大,但浓郁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如果山岚一般笼罩了全场。

    四百余骑一马当先,冲过了短短的数百步距离。

    步卒们一夹马腹,紧随其后。

    冲锋过程中不断有人摔落山谷,但整条长龙依然以一种莫可抵挡的气势冲进了敌营。

    刀剑劈砍在惊愕的敌兵胸口。

    马蹄践踏在绝望的敌人背部。

    哭喊声此起彼伏。

    整个营地几乎在一瞬间炸了……

    数千贼兵狼奔豕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仁旻连夜派过来的这几千伐木设栅的兵,不过是送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