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却忽地捏碎了手上的酒杯,琼液夹杂着鲜血滴落在地上。

    奇怪的是,他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反倒是空了一块的心脏,开始抽抽地疼了起来,浓烈的腥味拼命涌上喉间。

    眼泪猝不及防的从他的眼角滑落。

    如果没有馆陶姑姑与阿娇的帮助,我恐怕至今还是人微言轻的胶东王,跟着母亲居住在并不繁华的胶东封地,碌碌无为地过完此生。

    我四岁那年,姑姑照例来到宫里,欢喜地将我抱在膝上,问我想不想娶妻。

    我歪了歪脑袋,没有急着答她。

    或是见我久久没有回她,姑姑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最靠近我的年轻女官,轻轻地问,彻儿,你觉得……她如何?

    我摇了摇头。

    她没有生气,又笑了笑,让女官姐姐把门外的其他姐姐都传了进来。

    有约莫十五位女官,模样皆是上乘。

    姑姑把我放了下去,拉着我的手,走向她们,又问,那这里面,可有彻儿心仪的?

    我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再后来,女官姐姐们都退下了,姑姑唤来了一位红衣裳的女孩。

    这女孩我认识,她叫阿娇,是馆陶姑姑的女儿。很久很久之前,母亲就有意无意地向我介绍过她了。

    她很好看,比我想象的要好看,也比我看到过的任何一个女官都要好看。

    我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心中也明白母亲是什么意思。

    尽管阿娇的父亲只是一个侯国堂邑,可她的母亲馆陶长公主,是窦太后和景帝最宠爱的女儿,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若能娶她为妻,我便不用再对刘荣卑躬屈膝了。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

    于是,我扬起一抹天真而灿烂的笑容,佯装欣喜地看着姑姑,许下了一句我至今都分辨不出是真心亦或假意的诺言。

    “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

    说完这句话,我的心竟不可抑制地砰砰砰地七上八下起来。

    我一口大气都不敢喘,直到瞄到姑姑眼角那抹掩饰不住的笑意时,才松了一口气。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母亲也多次来问过我,是否真的那般喜爱阿娇。

    我躲开她灼灼的眼神,点了点头。

    逢场作戏又如何,我只想摆脱受人白眼的阴影,不想让刘荣瞧不起自己而已。

    三年后,我七岁,如愿以偿,我赢了刘荣,从胶东王一跃成为了太子。

    而九岁的阿娇,也嫁给了我,成了人人称羡的太子妃。

    可隐约中,我同样感觉到,阿娇似乎也非真心爱我,她爱的,恐怕是我的手下败将,被废黜为临江王的刘荣。

    我一点都不在意。

    江山与美人之间,我从不屑选后者。

    太子之位易攻不易守,当务之急,必然是笼络人心,先稳固好位置,切断所有的可乘之机。

    我第一个努力笼络讨好的人,就是馆陶姑姑。她既有将我推上太子之位的手段,那么,也定有把我踹下太子之位的能力。

    我很清楚,要讨好馆陶姑姑,只有一个突破口——陈阿娇。有了这个目标,我便拼了命地对阿娇好,想方设法地讨她欢心。

    我教她骑马射箭,教她礼法德行,教她琴棋书画,教她所有她想学的东西,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东西,包容她的所有脾气。

    哪怕她曾错将箭矢射进我的手臂,哪怕她曾故意在我珍藏的书画上鸿鳦满纸,哪怕她曾顽皮地在我的饭菜中偷下泻药……可每次,我都只是温和一笑,摸着她的脑袋,柔声安慰被姑姑责骂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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