瑀便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事有反常即为妖。

    此次兵变,东宫之所以逆转取胜,太子之所以死里逃生,皆可谓房俊之功劳,几乎以一己之力挫败关陇之叛乱,算是居功至伟,太子对其亦是信赖器重、倚为臂助。

    眼下局势未稳、方略未定,正是东宫内部各方争权夺利之时,除去岑文本那等已经即将致仕、对于权力全无半点觊觎的老臣,谁不是心急火燎、上蹿下跳?

    何以房俊却对此这般淡漠,毫不上心?

    当真飘然于尘俗权力之外,不食人间烟火?

    不对劲。

    萧瑀自认对房俊是有透彻之了解的,虽然房俊其人不揽权,更不恋权,但却是一个有心胸抱负的。但凡有抱负的人,就不可能对权力无动于衷,手中若是没有权力,满腔抱负如何施展?

    所以一定是自己忽略了的东西,使得自己与房俊在看待当下局势以及东宫内部明争暗斗之上有着不一样的认知,这才导致了对待事物巨大的差异。

    可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萧瑀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年纪大了啊……萧瑀叹息一声,喝了口茶水,想起当年南梁亡国之后,他作为人质被羁押于大兴城,身边虎狼环伺、刀光剑影,那等动辄万劫不复的局势当中,亦能头脑清楚、审时度势,从不曾错判任何事情,一步一步从一个亡国王族成为隋杨皇室信任、器重的人物,可谓风生水起。

    后来大隋破败、倾颓在即,又果断投奔唐国公李渊,入唐之后成为朝堂之上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及至李二陛下登基,无论深受李二陛下信赖的“房杜”,亦或是“贞观第一勋臣”长孙无忌,都不曾将自己真正压制,稳稳当当的把持大权,且担纲着“清流领袖”的地位,威望颇著。

    然而现在,却日渐感受到自己凝滞的思虑,已经满满跟不上瞬息万变的局势。

    或许等到太子登基,江南士族大举进入朝堂站稳脚跟,自己也应该学学房玄龄、岑文本,急流勇退、致仕还乡,悠游林泉之下享受天伦之乐。

    朝堂,已经快要成为那些年轻人的天下……

    *****

    自潼关而至长安的官道之上,车马辚辚泥水飞溅,数万大军慢吞吞的前行,旌旗被雨水打湿无精打采的垂成一绺贴在旗杆上,兵卒恹恹无神,起先因为即将抵达关中而引起的兴奋随着缓慢的行军而逐渐消磨殆尽。

    自古以来,当兵的不怕血战沙场,以命相搏大不了就是个死,左右是个痛快的,最怕的便是远征,那种无休止的行军能够将人的所有精力、体力全部耗尽,往往只能凭借咬着牙憋着一口气才能坚持下去,抵达目的地。

    然而自辽东撤军开始,预想之中的数千里急行军没有发生,大军晃晃悠悠有游山玩水一般,原本两个月的路程走了大半年,距离关中居然还有百余里……

    满无休止的行军,较之急行军对于军心士气的折磨亦是不遑多让。

    此刻潼关城楼之下的衙署内,李勣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大军陆陆续续开拔数万人,他这位一军之主帅却还未上路……

    李勣喝了口茶,将手中批阅完的军报放在一旁,揉了揉眉心,吁出一口气。

    尉迟恭坐在他下首,声音粗重,蹙眉道:“大帅,如今右屯卫突入金光门,联合东宫六率内外夹击,已经大败关陇军队,长安防务尽入东宫六率掌控之下,关陇残余退往终南山负隅顽抗,与右屯卫僵持不下……咱们何不赶紧挥师返京,平定乱局?”

    不止是他,军中上至将校、下至兵卒,哪一个不是对于返回长安心急火燎?

    原本东征高句丽被朝野上下、军政两方视作一次“镀金”之旅,区区高句丽断然不能抵挡大唐铁骑,更何况还是御驾亲征?各方势力都削尖了脑袋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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