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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以后,关中大地一天比一天炎热起来,天空大都时蓝色,在火辣辣的阳光烤晒下,地上仿佛着了火一般,连空气都似乎在流动,可就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天空却突然象打翻了一瓶墨汁,随即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而下。

    这一日,大雨初歇,几匹快马从凤翔驰入,这是从河西绕道朔方而来的唐军信使,他们带着最新的捷报,向长安疾驶而去。

    “李光弼出奇兵在赵州大败贼军,斩首三万余人,杀安禄山大将尹子奇;郭子仪攻克博陵,史思明逃回幽州,随即李、郭二人合兵一处,向河北纵深挺进。”

    与此同时,潼关方面也传来消息,由于河北形势危急,安禄山派大将田承嗣率军五万进驻相州,扼守中原自河北的退路,洛阳兵力空虚,叛军全线回防,陕州一地仅剩崔乾佑六千余军,似乎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向唐军倾斜。

    陕州,崔乾佑军大营,夜已经很深了,连日的大雨使空气中弥漫着水雾,阴云低沉,地上泥泞不堪。

    整个大营都十分安静,士卒们早已经进入梦乡,只有崔乾佑的营帐里灯还亮着,但灯光微弱,一阵风吹过,灯苗飘忽,将营帐里的人影拉长又拧弯。

    崔乾佑孤零零地坐在一只木箱上,目光呆滞,直直到盯着前方,他年约五十岁,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硕大的头颅上须发已经花白,严峻的形势使他的心中充满了焦虑。

    几个月前势如破竹的情形仿佛还在他眼前浮动,可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形势便陡然逆转,史思明在河东连战连败。大半东路军都损失殆尽,现在唐军已经打进了河北,而安禄山却陷在洛阳进退维谷,进,前面是天险潼关,无法逾越;而退,将意味着前功尽弃、意味着人心离散,那些为利而来地胡兵们将一哄而散、也就最后意味着起兵的失败。

    今天的颓势是一连串的战略决策失误导致。在河东根基尚未稳时便贸然起兵,这是失误一;起兵后分兵南下,导致兵力不足,无法全面控制河东,这是失误二;南下后没有进兵富庶而兵力空虚的江淮扬州,却急着进攻长安。这是失误三;安禄山称帝太早,暴露他的野心,遭到了天下人的唾弃,起义此起彼伏,这是失误四;史思明南下夹击唐军成功后,没有及时返回河东,使河东空虚而被朔方军所趁。这是失误五。

    崔乾佑将头颅深深地陷入手掌之中,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攻下潼关,直捣长安,整个战局才能起死回生,可潼关大将是身经百战地哥舒翰,他如何肯出来应战,就算肯出战,他手上又有三十万大军。府兵可以不屑一顾,可还有十几万善战的陇右军和河西军,自己的六千人又如何能匹敌?

    “难道真的无计策可施了吗?”崔乾佑狠狠地扯着头发,搅尽脑汁想着,可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谁?”门外亲兵传来低低地呵斥声,随即他的声音又变得惶恐起来,“啊!是陛下。”

    “陛下?”崔乾佑诧异地抬起头来。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安禄山来了。这也不怪他,他几十年的陛下都是李隆基。早已习惯成自然,安禄山称帝半年,他也只在大败高仙芝后回去参拜过一次,被封为太子太师、尚书右仆射兼兵部尚书,这可是不得了地高官,可崔乾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仿佛儿时玩的游戏。

    还没等他站起来,皮帘一挑,一股清冽的夜风吹来,‘噗!’地一下,油灯熄灭,门口出现了一个异常宽大的身影,仿佛一个正正方方的箱子,具有这种体形的,恐怕天下只有一人,那就是安禄山。

    崔乾佑一步跪下道:“臣崔乾佑参见皇帝陛下。”

    安禄山地随从立刻点亮了油灯,将这位中唐枭雄的面容呈现在明亮的灯光下,当了半年的大燕国皇帝,安禄山依然是从前的安禄山,浑身紧裹的杏黄色龙袍和头上的冲天冠,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他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倒象一个还没来得及卸妆地戏子,使人看了生不起叩拜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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