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杨士奇越是如此,朱棣越是想要追根问底,朱棣追问道:“你说罢,不必扭扭捏捏。”

    杨士奇深深地看了朱棣一眼,才是道:“陛下……微臣想到,早在建文一年,方孝孺曾在廷议之中要求朝廷改弦更张,说是太祖一些制度虽是祖法,可是却不切实际,不妨恢复周礼,实施井田制,如此一来才是垂拱而治的典范。”

    杨士奇顿了一下,继续道:“哦,那是建文一年腊月时候的事,微臣那时候不过是个小小编修,有幸入殿廷议,方孝孺侃侃而谈,却是招致不少大臣的反对,争论不休。建文天子眼看不像话,只得罢黜此事,不过显然建文天子也有复周礼的打算。”

    “其实这井田制倒不失为好办法,读书人之中有许多人都是认同的……”

    杨士奇说得很是轻松,可是朱棣的脸色却是骤然变了。

    这个事,他当然不知道,虽然那时候,他身在北平,早已命人搜集京师的情报,打探京师的动静,可是像这等消息却不是朱棣所关注的。

    可是现在,朱棣却意识到自己被人坑了。

    井田制,确实和祖制相悖。

    而朱棣的幌子无非就是建文你个龟儿子,居然敢不敬祖宗,擅改祖宗之法,听从了一"qunjian"臣的妖言,连宗庙都不要了。

    朱棣自己自然而然就是维护祖宗之法的化身,所以他奉天靖难,一口气杀到了南京。

    可现在呢?

    朱棣所痛恨的奸臣居然提议恢复井田制,恢复周礼。一个朱棣要清的君侧贼臣,他所倡议的东西,朱棣怎么能采纳?若是朱棣采纳,岂不是告诉天下人,朱棣和建文并没有什么分别?朱棣诛杀方孝孺,那也错了!

    更重要的是,从情感上来说,朱棣对方孝孺可谓是恨到了骨子里,这样的人所提出的倡议,朱棣本能的就是厌恶。

    方孝孺是个腐儒,正因为是腐儒,所以才不切实际地提出这种可笑的东西,便立即遭到了文武百官的群起围攻,因为这个家伙是想在大明十三省实施井田,这等于是要没收地主们的土地。于是天下人纷纷反对,即便是那被方孝孺忽悠瘸了的建文也不敢轻易去尝试。

    现在提议的是在交趾施行井田,抢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所以大臣们出于对周礼的期望,所以才纷纷附和。

    朱棣眯着眼,愤怒了。

    他感觉自己被人忽悠,被人欺瞒,被人蒙骗了。

    这些人将他当成了傻子。

    方孝孺用过的东西也敢拿出来?建文天子曾经想尝试的东西居然也甚嚣尘上?

    更可怕的是,朝中大臣居然有这么多人赞同。

    “杨卿,不,王安,去取建文元年腊月的廷议存档来,快,要快!”

    朱棣的声音显然带着不耐烦,他显得有些浮躁。

    朱棣甚至可以想象,后世的读书人读到今日自己这可笑的一幕时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怎么可能不冷笑呢?自己奉天靖难,所采取的国策,居然是那些昏君和奸臣所支持的,连昏君和奸臣都做不到的事,居然让自己做成了,这奉天靖难岂不是正好被人识破,成了叔侄争权夺利的把戏?

    可耻,可恨,可笑!

    朱棣铁塔般的身躯纹丝不动,他尽量使自己显得脸色平静,可是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杨士奇的眼底。

    杨士奇没有再说话,他心里明白,郝风楼谋划之后,步步为营,而现在,这最后一刀却是已经由自己完成了。

    有人死定了。

    天子平日固然也颇有胸襟,尽量地表现出大度容人,甚至可以容忍御使和大臣出言顶撞。但是这并不代表在这种关乎于大是大非和法理上的问题上会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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