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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慧和村子里的几个小伙伴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匆匆和小伙伴告别，然后往自己和母亲住了四年的地方走去。母亲到城里去给人帮工，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顺利地找到了活计。如果找到了，那么她们母女明日的肚子就有了着落。若没有，则明日不止要挨饿，今晚柳慧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自从在这个地方定居，母亲的脾气一日坏过一日。柳慧每日小心翼翼，却也难免被母亲当做出气筒。虽然她只是十岁不到的孩子，可是却觉得是自己对母亲心怀愧疚，因此对于母亲毫无预兆的暴怒，她总是默默忍受。每每她都在心中告诫自己：撑过了这一时的风暴，之后就可以得片刻安宁。对于年幼的柳慧来说，生活的艰难倒还在其次，可是母亲的暴怒却让柳慧感到战栗。这仿佛是一枚*，随时都会在她身边炸开。柳慧叹口气，看着眼前怪物一样的“家”。
这个地方她们住了四年，但是柳慧却固执地认为它不是家。因为它没有一点家的样子：两间土垒砌的房子，勉强留下了两个窗户形状的空格，瓦搭成的屋顶在白天星星点点漏着白光，柳慧和母亲只能在屋顶盖上厚厚的茅草来遮挡夏日的暴雨，可就算是这样，每到下雨的天气，柳慧还是觉得很沮丧，因为外面下大雨，她们的屋子就会下小雨。
而冬天才是她们母女两个最难熬的。柴禾除了做饭是舍不得拿来生火取暖的。四面漏风的墙总有一种阴冷，让人的骨头缝里也灌满寒冷，柳慧恨不得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来御寒。可是就算她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也不过两件单衣，一件棉袄。北地苦寒，冬日又漫长，六个月的冬季有四五个月都在下雪，剩下一两个月不下雪的时候就是化雪。虽有阳光，可那冷却让柳慧恨不得回到下雪的时候。而此时也是她们物质最匮乏的时候。冬天集市大多歇业，母亲找不到搬运的活计，山上的野味也更难寻觅。母女两只能依靠积蓄过日子。每天对着没完没了的大雪，看着手里越来越少的钱，母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柳慧看着越来越空的米缸，也越来越慌，越来越急。可不管她们怎么焦急，这天气却是不紧不慢，悠悠定要冷够八个月，老天爷方才开恩。面对这样的天气，母女二人终也是无可奈何。
好在再漫长的冬天也有过去的时候。春天来时，柳慧的心也跟着慢慢舒展开来。冬日里被拘在家中小心翼翼对着脾气日渐暴躁的母亲，她总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到了春天，她就迫不及待地和伙伴们一起吆喝着一头钻进渐渐复苏的山里，挖野菜，采榆钱儿，设下陷阱抓山鸡、野兔。此时的山鸡野兔虽然经过了一冬的煎熬，瘦骨嶙峋，可那毕竟也是肉。当她带着这些丰盛的东西回家时，母亲的脸色也会稍微好看一些。
可毕竟还是孩子。尽管六年时间早就让柳慧褪去公主的娇嫩，和从小生活在山野之中的伙伴们没有什么区别，但她还是怕母亲。每次回家，远远看到自家那个低矮的小房子时，她总是敛声屏气。伙伴们对她母亲的脾气也了若指掌，柳慧身上不时出现的伤痕让他们对她的母亲总存着一份忌惮。每次大家结伴回家的时候，总是走到前面的路上就一哄而散。
和伙伴们告别，柳慧叹着气看着他们走过自家门前那蹑手蹑脚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母亲到底是有多可怕？！推开院子前面的竹篱笆门时，她还在心里想着这个问题。
当年和母亲租下这座破房子时，柳慧看到了它唯一的好处，那就是门前有一块空旷的场地。她和母亲用竹子围了篱笆，在院子里种上了各色蔬菜，还在旁边开出了一个小场地养了几只鸡。柳慧还从山上弄了一些不知道名字的野花种在篱笆边上。这些东西算是柳慧和母亲阴暗生活里的一抹亮色。母亲常年阴沉着脸，柳慧一直小心翼翼。刚把花带回家的时候，她心里七上八下，担心这些花又触怒母亲。好在她自己种花，花儿也争气，有随遇而安的气度，在她的篱笆上热烈地开起来。母亲便也没说什么。
柳慧背着小半筐野菜走进家门的时候，母亲已经在家里了。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