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雨,进城出城的人很少。

    只剩下蹲在地上的冒辟疆跟那个买坛子鸡的。

    “这位相公,我以后不敢再骂老天爷了,也不敢把坛子鸡卖三十五文钱了。”

    冒辟疆呆滞的瞅着这个买坛子鸡的一言不发。

    卖坛子鸡的推起独轮车,发誓赌咒般的再一次跟冒辟疆说了自己的誓言,最后还加了“真的”的两个字,有说不出的真诚。

    就在这一刻,冒辟疆很想跟着这个卖坛子鸡的一起去卖坛子鸡!

    等空荡荡的城门洞子里就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开始疯狂的大笑,笑声在空空的城门洞子里来回回荡,久久不散。

    人激烈的大笑的时候,眼泪很容易留下来,眼泪流出来了,就很容易从笑变成哭,哭得太厉害的话,鼻涕就会忍不住流淌下来,假如还喜欢在哭泣的时候擦眼泪,那么,鼻涕眼泪就会糊一脸,加深别人对自己的同情。

    冒辟疆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在哭,还是在笑。

    下山短短两天,他就发现自己所有的预测都是错的。

    襄阳人回襄阳纯粹就是为了扩张家业,没有别的不好的隐情在里面,那个卖坛子鸡的就活该被骗子教训一下,那些看热闹的小商贩跟衙役,就是不满他胡乱做生意,才给的一点惩罚。

    那个骗子活该被衙役捉走,绑在万年县县衙门口示众七天,为后来者戒。

    错的永远是自己,自己以为正确的东西以前在江南屡试不爽,在关中,却预测一次,就错一次,而且错的离谱。

    到底是这世道不对,还是我冒辟疆不对?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就在冒辟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扪心自问的时候,一面翠绿色的手帕伸到了他的面前,冒辟疆一把抓过来用力的擦拭眼泪鼻涕。

    手帕上有一股子淡淡的幽香,这股子香味很熟悉,很快就把他从激烈的情绪中解脱出来,睁开朦胧的泪眼,抬头看去,只见董小宛就站在他的面前,白净的小脸上还布满了眼泪。

    一阵强烈的羞耻感从冒辟疆的尾巴骨一瞬间就窜到了头发梢。

    他愤怒的将手帕丢在董小宛的身上嘶吼道:“这下子你满意了吧?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董小宛颤声道:“郎君……”

    “滚啊,快滚……”

    冒辟疆双手胡乱挥舞着,这一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董小宛!

    “郎君”董小宛扶住摇摇欲坠的冒辟疆。

    冒辟疆却甩开了董小宛,一个人疯子一般冲进了雨地里,双手高举“啊啊”的叫着,不一会就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