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留下的麻烦,什么内阁次辅、内阁首辅,都是镜花水月。难道他一辈子就做个普通阁员?要知道首辅才有票拟之权,做不了首辅,阁员与普通尚书的区别也不是大到无法弥补的地步。

    想到这里,柳凤磐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了代表李玄都前来的宁忆,以及坐在宁忆身旁的上官莞。

    柳凤磐是知道宁忆的,如果没有当年的变故,宁忆多半就是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出仕为官。先在翰林院,然后任一部主事,再外放几任,升为地方三司的主官,考评优异,回京任一部侍郎。以侍郎之尊的第二次外放,便是真正的封疆大吏,要么是一州巡抚,要么是两州总督。在地方上干上几年,若是功勋卓著、政绩斐然,便能以督抚之尊重回帝京,出任一部尚书,又因为是进士翰林出身,登阁拜相也在情理之中,正应了宁忆的表字“阁臣”。

    可一场变故,让宁忆的人生轨迹就此发生巨大变化,功名没有了,仕途没有了,有家难回不说,就连儒门弟子都不算了。十年的起起伏伏,竟然成了道门中人。也许是福祸相依的缘故,宁忆在道门中的位置也是不断水涨船高,从牝女宗的大客卿到太平宗的大客卿,随着李玄都有望登顶道门大掌教之位,宁忆作为李玄都的倚重之人,地位已然不逊于一宗之主,足以与山主、大祭酒平起平坐。

    至于上官莞,柳凤磐并不是十分熟悉,只是隐约听说过此人,原本是地师的弟子,在地师飞升之后,李玄都继承了地师的道统,上官莞也随之为李玄都效力,只是不经常露面。此女与宁忆就好像一阴一阳,宁忆站在明面上,她便身处暗中,不知为何这次为何会公开现身。

    就在此时,上官莞察觉到了柳凤磐的目光注视,转头望来。

    柳凤磐刚一接触上官莞的视线,便生出心惊肉跳之感,背后发寒,赶忙移开视线。

    平心而论,上官莞容貌不差,只是修炼的功法阴阳失衡,阴气过重,而她本就是偏阴的女子之身,使得她整个人的气态十分阴郁,再加上肤色雪白,的确不似人间之活人,倒像是幽冥阴司之阴神。

    上官莞收回视线,望向戏台。

    此时一折戏已经渐至

    尾声,忽然又有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今日梧桐楼高朋满座,自然守备森严,来人能畅通无阻地进来,便是极大的蹊跷。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来人,不算是生面孔,在座的大多数人都认识,只是不明白这位不请自来的用意是什么。

    柳凤磐也注意到了来人,脸色微变,端着酒杯的右手一颤,险些将手中酒杯掉落在地,可就算如此,还是洒出好些酒水,湿了手指。

    作为本地的主人的梅盛林示意戏班暂且退下,正要说话,就听身旁的夫人慕容画已经提前一步开口道:“不知五先生莅临梧桐楼,有何贵干?”

    来人正是陆雁冰,她来做什么,慕容画当然是明知故问,这就像一唱一和,得有个从旁搭话接茬的,才能说下去。

    陆雁冰环顾四周,说道:“今日贵客满堂,都是享有盛名的名士公卿,小女子今日前来,是有冤情要伸。”

    左都御史霍四时说道:“五先生要伸冤,可以写好状纸,递到都察院去。这里不是衙门,不是伸冤的地方。”

    陆雁冰摇头道:“都察院伸张不了的我的冤情。”

    霍四时脸色一沉,问道:“到底是什么冤情?”

    从陆雁冰现身的那一刻起,柳凤磐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缓缓下沉,此时听陆雁冰提到“冤情”二字,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陆雁冰答非所问道:“在座的诸位,也许有些已经听说,也许有些还没有听说,前几天就有人去都察院伸冤,结果都察院把责任推给了刑部,最后使得那妇人一头撞死在了刑部大门前。诸位说,这样的都察院还能让人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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