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之人是赢了,可是他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说道:“你棋思精密,这十几路棋已臻极高的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执白子之人将手上一枚未曾落下的棋子投回棋盒,转头望向正在观棋的李玄都,“这一局棋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阁下可是看懂了?”

    李玄都摇了摇头,“不曾懂得。”

    执白子之人问道:“你是何许人也?竟然身怀我阴阳宗的‘太阴十三剑’?”

    李玄都一怔,没想到刚刚遇到一位太平宗的宗主,现在又见到了阴阳宗的高人。

    李玄都反问道:“阴阳宗炼制剑奴之法,流传在外很稀奇吗?若不流传在外,如何炼制剑奴?”

    闻听此言,此人怫然不悦道:“什么炼制剑奴之法,我阴阳宗几时有过如此行径?”

    李玄都道:“前人未有,后人未必。”

    执白子之人怔怔看了李玄都片刻,收回目光,不再说话。

    执黑子之人重新开始饮酒,却是对李玄都不闻不问。

    李玄都收敛思绪,正打算继续前行,就在这时,又有一人经过李玄都身侧,口中诵了一声佛号,说道:“佛祖传下戒、定、慧三学。《楞严经》云:‘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倘若落子之时能无胜败心,那便近道了。《法句经》有云:‘胜者生怨,负则自鄙。去胜负心,无诤自安。’王道友胜负心过重,只怕难以将棋艺臻至绝顶境界。”

    执黑子之人闻听此言,放下手中酒壶,呵斥道:“你一佛家僧人,却妄自进入我道门圣地,一个‘贪’字是甩不脱的,还在这里说什么佛祖三学,真是不要面皮。”

    僧人脸皮却厚,不为所动,说道:“阁下是道门中人,此地是道门圣地,可阁下等人又为何会被困于此地?”

    李玄都旁听片刻,见两人开始做口舌之争,大段大段引经据典,实在乏味,便继续向前行去。

    这

    些人便是徐无鬼口中的“有意思之人”,俱是古人,也是“玄都紫府”的奴仆。受困于“玄都紫府”之中,被迫合道,不得脱离,而且境界修为也再难寸进半分,只能千百年来原地不动。

    这些人都不是长生地仙,因为长生地仙就算被困于“玄都紫府”之中,还有最后的退路,那便是立地飞升,所以徐无鬼才会说此地之人俱是些伪仙,比那些迷失了心智之人高明些,却也相当有限。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在“玄都紫府”之中,这些人也未必就比李玄都高明多少,所以李玄都并不畏惧这些人,也不认为这些人就是能让徐无鬼忌惮非常并认为能与心学圣人一较高下的守门人。

    李玄都走不多久,看到了先前与徐无鬼相斗的道姑,她神色萎靡,手中的拂尘带着焦痕,腰间别着一把七彩羽扇。

    此时道姑正在一家类似药铺的店铺中与一个生着羊首的怪人讨价还价,感觉到了李玄都的视线,回眸望来,认出了李玄都,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去摸腰间的七彩羽扇,只是方至中途,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手上动作,一抿朱唇,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李玄都。

    李玄都想起徐无鬼说过,这名道姑本是精灵化形,想来也是因为“玄都紫府”的缘故。

    难怪“玄都紫府”被称作是“地上仙都”,的确玄妙非常。

    道姑很快与那羊首人身的家伙做完了买卖,匆匆离去,而那羊首人身的怪人也让李玄都想起了《山海经》中记载的一种名为“土缕”的神兽,头颅似羊却长有四只角,以人为食。

    这只土缕望向李玄都,目光中透出毫不掩饰的垂涎之色,只是忌惮于李玄都的修为和手中的“人间世”,似乎还有此地的某些规矩,不敢有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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