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

    待常朝散了,甫一出官道,成去非匆忙赶回公府,门吏见他车驾停住,忙奔下阶来相迎,按他一早吩咐的回话道:“大司马早朝刚走,陈巡使便到了,人已在前厅候着。”

    前厅中陈肃正伫立难安,来公府却是什么也未打听得出,众属官仍一问三不知,可见消息不曾传开?或是他们不肯透露风声?陈肃一时思绪纷乱,直到成去非一语不进得门来,忙躬身行礼:“大司马!”

    成去非再无当日元会的客气,脸色铁青,默默看他一眼,示意他入座,自己也坐了下来。

    “会稽如今乱得不像样子,内史都被杀了,流寇已放言下一步就要攻打建康,陈巡使怎么看这件事?三个月前元会上,谁跟天子禀的会稽政通人和?”

    陈肃听得头皮一麻,心内大惊,霍然起身,咽了几口唾涎,方道:“下官,下官知错。”

    成去非冷笑一声:“知错?陈肃,你这是罪,倒替自己开脱得轻巧。”

    “是,下官知罪,”陈肃今日是着官服来的公府,一面说一面就要去冠,成去非虽了解他性情,此举乃出于本心,却摆手道:

    “你想站就站着回话好了,不急于这一时拿态,说,会稽当时巡行到底是个什么情景?”

    陈肃闻言只得住手,往一侧走了两步,将自己随身携来的两套尺具奉上,成去非虽未用过,却认得出,皱眉问道:

    “你给我看清丈土地的叉尺,又是个什么说法?”

    “大司马既认得此物,”陈肃很是意外,本欲解释此刻也省下了,遂拿出其中一具,直言点破,“度支所定,五尺一步,清丈土地时,长十六,宽十五,不多不少,正是一亩,这一具并不标准。”成去非接过,稍作比划,疑道,“远不够五尺?”陈肃点点头,又将另一具递给他,成去非很快探出玄机,“这一副远五尺?”

    不等陈肃再言,成去非已联想出一二,手底摩挲着尺具,忽抬眸质问道:“会稽土断,用的是两套叉尺,没一样是按度支所定尺寸来的?是不是?”

    陈肃随即垂答道:“大司马明鉴,正是,一大一小,一套用来丈量士族豪强田产,一套则用来丈量寒庶平民田产,大司马土断,是为了替国朝清理出私匿的田地,如此一来,各府衙看着成果颇丰,实则将此转嫁给了寒庶平民。倘寒庶平民欲求大弓,则需行贿丈量官,这里面又是另一层说法了……”他略有迟疑,“下官元会所隐瞒者,便是这叉尺的猫腻,至于是否同会稽此次……”

    “你浅薄!”成去非冷冷斥道,“还没看出来?这回匪马休正借此大做文章,才招来如此之众造反起事!倘无积怨,哪来今日之祸?”

    他一席话毫不留情面,陈肃平日爱惜名节,行事向来方正,此刻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能生受,待成去非责毕,方欲请罪,成去非一道冰冷目光又投射过来:

    “陈肃,中枢将会稽交托与你,是让你观采得失,举善弹违,断截苟且,以便天子弘宣政道辨彰幽明的,你两只眼既未瞎,双耳也未聋,却长了张信口雌黄的嘴,何处学来这一身粉饰太平的本事?你现在才给我看这两张弓是不是晚了点?!国朝剩的那一星半点底子,你们觉得还有多少时日可折腾可挥霍?!”

    大司马情辞愈烈,显然被此事彻底激怒,陈肃从未见他怒火之盛犹如此刻,面上再也受不住,撩袍伏地道:“是下官糊涂,下官有负大司马当初举荐之恩,一切罪责下官愿一力承担!”成去非狠狠一拍案几,咬牙道:“我尚担不起,就看你陈巡使如何担当了!”

    陈肃一时羞愧交加,不能自已,大司马这一通下来,乃霹雳电闪,竟好似一记记耳光抽在面上一般,陈肃深谙兹事体大,大司马为国可谓呕心沥血,国家也确需要休养生息,只是新政之路尚漫漫求索,此次祸事突起,却又不知要耗去多少帑藏,耽误多少民生,大司马焉能不伤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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