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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左律学本深受玄学影响,学派渊源主要继承于老庄, 此外还上承法家、名家。张氏张斐以《周易》作基础, “理直”为准则, 推崇“礼乐崇于上,刑法闲于下”,力求有罪必罚,罪刑相当,携一众精通律法之士修律, 理念已十分清晰。

    成去非曾仔细研读过张斐所注《刑法志》, 较之前代,各项条文变繁芜为简约, 是一大进步, 但仍相当依赖经学,未脱其窠臼。他一手兴建律学馆,并设律学博士,便是希望穆涯能够更进一步,注释刑法,更多落在实处。

    不过此事非朝夕能定, 这一切所图亦不过是对《大祁律》的一个补充完善。官仓一案并不难定性, 廷尉署卷宗都已上呈天子, 本无需吏部再来协议如何定罪,倘无其他牵涉,按律定刑而已,但恰因关联甚多, 吏部同廷尉署两边都清楚,此案不入议,便意味着不仅要诛杀大批人,朝堂上一半官员也要受其株连。这其中,既有成去甫、韦少连这样的大姓直系,也有偏房旁系血亲,一众人物,大体说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说“八议”最终由天子裁决到底是否能入议,但庙堂悠悠众口,各人怀着怎样的心思,要如何算计,又要如何唇枪舌剑,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既有“八议”,那么事情就不再是铁板一块,果真,初七朝会上,天子话头一起,一众人马纷纷跳将出来。一言一语,或说贪墨自该严办;或说世家子弟向来骄蹇不法,朝政崩坏,纲纪废弛;或说本朝立国以来,未曾见今日贪墨之巨,实不宜恕;总之一语,此案罪不胜诛,请天子法不阿贵,法不避亲,悖道行乱,自当明正典刑。

    话音刚落,英奴尚且无暇表态,又有几人持笏而出,道合该就事论事,不应扯旁枝末节,无关宏旨的前事。随之提及“八议”之制,终点到正题,“八议入律”既是祖皇帝所定,正所谓祖宗之法不可变,中领军固一时昏聩,然钟山事变清君侧立有奇功,在议功之列,且因值宿禁军,干力有为,日夜不辞,在议勤议能之列;又云韦公勋参微管,宜囿及后嗣,大德者新丧,天子倘重处韦少连,不合宜也,当宽其一线;至于其他子弟,或有祖辈荫余,或有同皇室姻亲之由,林林总总,引经据典,总未出八议的范畴。

    这边被驳倒的几人眼见一场大案由此避重就轻,自然不甘心,仍想据理力争,顾未明本久不作声,只觉这群人趁此上蹿下跳实在可恶得很,遂冷眼睨道:“位卑言高,可不是国朝惯例。”

    一下拿住这些官职在下的七寸,几人随即涨红了脸,殿上登时陷入难言的沉寂,众人只得把目光投向天子,大司徒忽离席免冠顿首道:

    “臣等伏惟陛下裁决,不敢妄议。”

    英奴见他做出这等行径,连冠都卸了,冷眼相望有时,才道:

    “大司徒是三公,有什么妄议不妄议的。”

    虞仲素闻言仍只垂首:“今上这么说,臣等更无地自容。”

    横竖就两句搪塞之辞,这半日,殿上吵得人心烦意乱,英奴早料到会是这样,默默收回目光,看了成去非一眼:

    “尚书令怎么说?”

    成去非略一躬身,答道:“今《大祁律》虽有国法之名,却无授行之实,何异兔丝燕麦、南箕北斗?侵吞国粮至此,闻所未闻,即便八议有例,也万不可用在国本上头,请今上……”

    “尚书令大人,”顾未明悠然出列打断他,“难道方才几位大人所言为虚?八议正是祖皇帝天恩所在,今上素怀仁慈之心,就是平民百姓,不屑子犯错,做父亲的尚不能赶尽杀绝,你这是要逼君父违背祖制,让君父背枉杀臣下的罪名!尚书令此举,倒能博得直名,”说着转向英奴,顿首道:“此案臣工们有罪,可罪不致诛,今上倘真按《大祁律》来,怕是朝堂都要空了,臣相信,这也绝不是今上想要看到的局面,还望今上慎重将其入议。”

    “卷宗上亦有卿的姓名,卿有何颜面还在这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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