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姓王,担子之重,我想天底下也就只有北凉王和世子殿下你们父子可以感受。我本以为你会是那个最瞧不起江湖莽夫的人,毕竟当年北凉王亲自毁去了离阳江湖的大半生气。北凉王府内藏龙卧虎,鹰犬无数,何须世子殿下亲自学武练刀?诱以名利,一声令下,总会有不计其数的高手替你卖命。”

    徐北枳不喝酒时说的话,大多是这么个强调语气,总是带着一股质询味道。

    徐凤年正想着心事,干脆就不搭理这位已是无家犬尚未寄人篱下的徐淮南接钵人,被忽视的徐北枳也不生气,自顾自说道:“侠以武乱禁,但两个朝廷都史无前例对各自江湖具有统治力,北莽这边江湖直接成了朝廷的奴仆,离阳王朝也有给朝廷望风的鹰犬,窝里斗得厉害。这种苟延残喘的江湖,我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必要亲自去下水。”

    徐凤年突然笑了笑,一屁股坐在腐朽不堪的护栏上,看得徐北枳一阵心惊肉跳,徐凤年望向这位喜欢高屋建瓴看待时局的高门俊彦,平淡道:“徐北枳,你亲眼见过飞剑二千吗?亲眼见过以一己之力让海水升浮吗?见过一缕剑气毁城墙吗?”

    徐北枳平静摇头道:“不曾见过。但自古以来便是一物降一物,西蜀剑皇替天子守国门,不一样被你徐家铁骑碾压得尸骨无存?成名已久的江湖人为何不愿去战阵厮杀?还不是因为怕阴沟里翻船,再者精锐军旅中往往都有专门针对顶尖高手的类似武骑,我猜你们离阳首辅张巨鹿这些年不遗余力将帝国赋税倾斜北边,一定让顾剑棠扶植起一支应付北莽江湖武力的势力,你别看如今提兵山棋剑乐府这些山头十分气焰惊人,一旦被驱策到沙场上陷阵厮杀,也经不起几场大规模战事挥霍。”

    徐凤年笑道:“你这是在讽谏?骂我是不务正业?”

    徐北枳提起酒葫芦喝了口酒。

    徐凤年不怒反笑,真诚叹气道:“你的看法跟我二姐如出一辙。只不过我这个世子,及冠以前也就只有不务正业一件事可以放心去做,你不能奢望我韬光养晦的同时又包藏祸心,我也不怕你笑话,至今我都没什么嫡系可言,仔细算一算,好像就凤字营两三百号人还算有些交情。我倒是希望有人朝我纳头便拜,可第二次游历,襄樊城外芦苇荡一役,府上一名东越剑士死前不过是骂了我一句狗屁的世子殿下。那时候我便知道天底下没谁是傻的。”

    徐北枳抹去嘴角酒水,调侃道:“原来是不敢坐龙椅,而不是不想。”

    徐凤年无奈道:“鸡同鸭讲。”

    徐北枳缓缓说道:“当下发生了几件大事,分别是我朝太平令成为众望所归的帝师,头回浮出水面的赵家皇子赵楷持银瓶入西域,白衣僧人入云说法《金刚经》,道德宗在女帝支持下开始集一国之力编撰《道藏》,张巨鹿着手抽调几大藩王的精锐骑兵赶赴北疆,其中以燕敕王和靖安王赵珣两位最为不遗余力,与天子同父同母的广陵王赵毅出兵含蓄,被兄长召见入京,当面斥责。离阳开始流传《化胡经》,有了谤佛斥佛的端倪,据说天下各大州郡只得存留一寺,两禅寺都未必可以幸免。”

    徐凤年笑道:“我更好奇你们北莽剑士剑气近黄青上武当。还有就是齐仙侠携吕祖遗剑去南方观海练剑。至于那个跟我有过节的吴家剑冢赵六鼎,听说带着剑侍去了趟吴家九剑破万骑的遗迹,带走了三柄祖辈古剑,境界大涨。”

    这回轮到徐北枳无奈道:“对牛弹琴。”

    徐凤年跳下护栏,轻声道:“老和尚竟然死了。”

    徐北枳疑惑道:“两禅寺主持龙树僧人?”

    徐凤年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一个鸡同鸭讲一个对牛弹琴,再说下去也是索然无味,就继续赶路,脚下的蜈蚣道盘旋弯曲,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遗址景点,一样走得乏味,走到一处上山下山的岔口,见徐凤年毫不犹豫往山上行去,徐北枳皱眉问道:“真要去提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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