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问你,这两百年来,百姓们的土地,能坚持几代?几代之后,尽为不需缴纳税赋的士绅了,又何来什么未必尽为士绅所有?李大学士这话,难道不觉得荒谬吗?”

    李国一时无言,索性便不吭声了,他知道自己此时吵不过张静一的。

    听了张静一的一番话后,天启皇帝显然更气恼了,恶狠狠地道:“看来……是要彻查了,该命人亲去南京,狠狠申饬一番。”

    说罢,天启皇帝依旧余怒未消,又恶狠狠地道:“你们真以为……真饿死了百姓,你们便可脱身?那流寇到现在……还没敢说杀来京城,夺了朕的位置呢!他们现在杀的便是你们这些无良的官绅,尔等破家灭族就在眼前,竟还只看眼前之利!好嘛,朕倒要看,谁先死!”

    他放了狠话,目光冷凌。

    张静一心里却想,陛下这话,还真错了。最先死的,还未必是这些官绅,那闯王若杀进去,只怕第一个派去迎闯王的,就是这些官绅,而后火速将自己的钱粮献出来,最先死的……可能姓朱。

    当然,这话是不能戳破的。

    只是此时的天启皇帝,显然已经大怒了,南京六部不顺从,倒也罢了,可魏国公乃大明勋臣,是代表了皇家守卫南京皇陵和守备南京的,说穿了,这魏国公在南京日久,显然和某些人开始沆瀣一气了。

    别人可以上这样的奏疏,也可以为民请命,唯独他魏国公不成。

    此时,天启皇帝冷着脸,呵斥道:“今日就议至此……作罢吧。”

    黄立极等人称是,这黄立极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再督促南京那边,立即推广改桑为粮的举措。”

    天启皇帝抿着唇,只点点头。

    李国也只好道:“臣妄言,请陛下恕罪。”

    众人退出了暖阁,这大学士们都各怀心事。

    其实阉党打击了东林之后,朝廷的许多重要权柄,都掌握在了北方士人手里,北方和南方的经济情况不同,因而两京六部之间多有一些争执。

    南京那些当初斗争失败的大臣,既然都被北京六部的人斗垮了,自然也就阳奉阴违的居多。

    当然,大家都是读书人,本质上的利益还是一致的,都怕出太大的乱子。

    尤其是黄立极以及孙承宗。

    而李国,和黄、孙虽同为北直隶人,却也有不同,李国其实已经隐隐感觉到,在内阁之中,黄立极的地位稳固,而孙承宗入阁,作为帝师,未来有极大可能继任宰辅,哪怕是刘鸿训,虽然资历最浅,却也颇有直名。

    这让李国的内心颇为焦虑,他倒真未必愿意和南方那些人搅和一起,却也知道……内阁大学士都需有根基,而他的根基……显然是不牢靠的。

    今日被张静一痛骂了一通,而且当着君臣的面,让他大失颜面,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反驳,只是旁若无人一般,继续当值办公。

    ……

    朱由检一路入关,几乎没有停歇,他带来的几个护卫,中途已有两个掉队,不是他们身体比朱由检差,而是实在熬不住了。

    偏偏朱由检这个人一根筋,即使身体已是极度疲累,可他依旧坚持日夜奔行,片刻也不肯耽误,以至于抵达京畿之后,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护卫。

    即便那护卫,坐下的马也倒下,口里吐着白沫。

    这个时候,这护卫便劝说朱由检:“殿下,歇一歇吧,吃饱睡足了,换了马,再进京去。”

    朱由检眼下乌青,一脸憔悴,却道:“一年苦功,尚且熬的过去,这最后一程,如何熬不过去?孤王的马比你的好,这京城就在眼前,我先行一步,放心,这里已是京畿之地,绝无隐患。”

    于是,舍弃了这最后一个护卫,继续朝着京城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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