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如雨下,再看晏清源,已伏在大相国身侧,用极温柔的鲜卑语说道

    “万事皆有我在,阿爷。”

    晏垂回望向他的目光,也就变得极为柔软,仿佛父子这一生,也从未用这样的目光交汇过,他伸手在晏清源的脑袋上揉了一揉

    “纵我饮恨玉壁,有儿如此,无憾也。”

    晏清源眼眶微红,把脸一垂,抵在他宽厚的掌心间,往事历历在目,齐齐涌上心头,终究化作喉头的一声哽咽,他并没有流泪。

    “让你家家进来,我有话和她说。”晏垂托起掌间脸庞,晏清源慢慢起身,对他再是一拜,出来被冷风一激,脑子清醒的可怕,身旁李元之跟着出来,见他雕塑般,立在那动也不动,唯黑色氅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犹如战旗,迟疑唤了声

    “世子”

    晏清源冷笑一声,猛然回眸,寒光乱跳,锋锐的骇人“此仇不报,我枉为人子”说着大踏步而去,留下个神情凝重的李元之,等着把穆氏迎进来。

    “大相国把该说的,都已交代过了世子,主母”李元之忽的哽住,他这个人,极易动情,穆氏却一派沉得住气模样,面上平静,顿了一顿,打帘进去了。

    “阿娥,你来啦”一声轻快的称呼,听得穆氏倏地一愣,仿佛时光倒流,回到几十载前,那个潦倒落魄的年轻小伙子,打马从城门下而过,她的这颗心,就跟着急剧跳动了起来,她这一生,也挥洒了出去。

    她拒绝了所有高门大户,把所存的钱财珠宝,统统偷渡给他,命他当做嫁妆来迎娶自己。

    只是,那个豪爽潇洒的少女,和那个贫贱却胸怀大志的少年,一场邂逅,都是三十年多年前的事了。

    “阿普,”穆氏脸一红,娇俏如少女,快步走到他跟前,坐在胡床上,牵着他的手,“等你好了,咱们还一起射鹞子去”

    晏垂含笑点点头“那得劳烦穆小姐再给我新做一双马靴,不对,袜子也得要新的。”两人相视一笑,都再度变得年轻起来,把个陈年往事说遍,空气忽变得安静,晏垂几声巨咳,在她相扶下,又吐出一滩黑血来,溅到雪白菱帕上,触目惊心。

    穆氏忍着泪,笑意不改“就这样撑不住啦我不信”

    她倔强一如从前,谁也不能让她退步,可到头来,为了心爱的男子,她还是主动让出了主母之位,拜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为正室。

    即便这样,她还是六镇勇士心中的唯一主母。

    晏垂一笑,抬手抚上她生出细纹的脸,仔细辨着昔年的美丽风姿,他的目光,也再如少年般炽热了,好一阵呢喃

    “穆小姐嫁我后不后悔”

    穆氏终于在他指间留下两片水光,咬牙道“你要是敢抛下我,我不放过你”

    三十多载的几多甜蜜,几多龃龉,最终还是化作一片柔情难言,晏垂把头一摇

    “我对不起穆小姐,辜负你啦我想再载你回一趟怀朔,如今也是不能了,你就原谅我罢。”

    “我不原谅你,不原谅”穆氏把脸埋进他胸膛,那个也曾拥过其他女人的胸膛,这一刻,终于还如最初,只是她一人的了。

    “我的儿子们,就托付给你了,亏欠你的,是没有办法了。”晏垂揉娑起她肩头,轻拍了两下,声音已经气若游丝,“子惠是你的仰仗,你也是他的仰仗,无论他做什么,你做母亲的,总归要和他一条心的。”

    穆氏抽噎点头,把眼泪一擦,看他精神不济,已是力尽神危,将他轻轻卧下,柔声说

    “我去看药煎好了没,去去就来。”

    说罢在他脸上目光一凝,又看了片刻,才出来,对守在明间的李元之说

    “大相国身边不能没人,你进去。”

    前厅喧闹成片,隐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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