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云倒没说什么,只道过来探望探望归菀。

    手里拎了几样荣养滋补的东西,朝屋里一放,晏九云瞄了眼归菀的身形,纤细依旧,冬日穿得厚实,更看不出她有孕在身,他倒没了往昔的无遮无拦,客客气气喊她“陆姑娘”。

    归菀察言观色,看出他藏了话,却是个躲躲闪闪踌躇不定的表情,她斟来杯热茶,递给他:

    “小晏将军,你有话,请直言,我们也算旧相识了。”

    猛地听进去一句“旧相识”,小晏心头又是一酸,忙端起茶,咕噜咕噜烫着舌也饮了。

    “陆姑娘,是啊,你我也算旧相识了,”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咂摸了下发麻的舌头,“要不是当初,我把你跟阿媛带回去,后头,也就没这些事了。”

    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珠子忽的一亮,露出了归菀熟悉的那个少年意气的神情,“可我不会悔遇见你们,倘是上天再给我次机会,我,我……”

    他犹豫了,如果可以重来,他真的愿意面对这样的结局吗?

    晏九云打了退堂鼓,颓然地晃了晃脑袋,说道:“陆姑娘,你别怪我,我知道,你若知道后头是这样,断不肯让我救你姊姊的。”

    事到如今,当时已作惘然,归菀面上说不出是悲是痛,她也摇了摇头:

    “小晏将军,我不怪你,你心性纯善,并没有对不住我,待姊姊,也是好的,相反,我和姊姊都很感激你。”

    晏九云倏地把眼睛一抬,把归菀连看几眼,双唇翕动,好半日,才说出话来:

    “陆姑娘,你姊姊,不是我小叔叔所害,是太原公,这其间的事一言难尽,我本不愿提,等你诞下孩儿后再说,但也不想你因此而更恨我小叔叔,徒增你的痛苦。”

    他一面说,一面往归菀脸上瞥去,归菀听得心神俱裂,暖气给添出的几分红晕立下褪得一干二净,人僵僵的,无知无觉中两行清泪蜿蜒而下,许久,眼里才慢慢浮起雾沉沉的泪,她抽泣出一声,像是个断章。

    “他让你跟我说的?还是,你跟他说了我在这儿?”归菀哽咽问。

    晏九云茫茫然地摇起了脑袋:“我没说,我都要回怀朔了,那天,小叔叔不让我走,说有事吩咐我,可我再去问他,他又说没事了,我来,是想告诉你这个,因为我真的要走了。”

    “你要回你的故乡了是吗?”

    “是,”晏九云郑重其事把头一点,“陆姑娘,我要回家乡了。”见归菀眼中立下露出抹向往羡慕的神色,他心头不忍,却又不敢轻易承诺给她什么,只能含含糊糊搪塞过去:

    “陆姑娘,你保重,孩儿是你自己的,等来年,我回邺城一趟,给你跟小娃娃做个骨笛,当贺礼。”

    归菀忽噙泪笑了笑:“小晏将军,谢谢你,我也真想回会稽,只怕,没这个机会了。”

    晏九云黯然,想了想,好不易拼凑出一句抚慰她的话:

    “陆姑娘,你好好过活着,日后兴许还能回去呢,谁敢说以后的事?”

    “借你吉言。”归菀脸上的血色,渐渐泛回来。

    送走晏九云,她呆呆坐在榻边,好似大病一场,归菀仔细咀嚼着晏九云的那番话,烛光里,单单一个自己,投在壁上,形影相吊,孑然一身,她忍不住,很想问一问上苍为何偏偏要如此捉弄人,身子一软,倒在蓬蓬的被褥间,泪水再次湿透了鬓发。

    日子静悄悄地走起来,爆竹声一起,这一年又悄然滑过,落了几场大雪,恣肆得很,洁白的雪,像寿衣,仿佛把世间一切龃龉都埋葬了一般。

    等到东风解冻,地气泛暖,归菀在树下读书时,发现了探头探脑的小虫子,做贼一样,左冲右撞的,她显身形了,却并不笨拙,头一偏,扯下根刚打青的芣苢,逗了下它,立下把小虫子惊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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